第2章:复生
两人在襄阳又住了半个月,风平浪静。于是二人决定过两天回醉里听风,听说二人要走,百姓匆匆给二人准备宴席。
夜里,云惜年早早睡下,陆知遥伏在桌前,嗑着瓜子看话本。
到了深夜,陆知遥揉了揉眼睛,这才爬上床吹灭烛火准备睡觉。她刚躺下,就听见窗外传来呼呼的风声,声音之大,仿佛厉鬼在嚎叫。只听“砰”的一声,窗户被风吹开。陆知遥猛地坐了起来,捂住心口,满脸震惊。
有什么东西在吸收她的气?!
她连忙跳下床,刚走几步发现自己鞋没穿,连忙倒回去把鞋套上,火急火燎地跑出房间。隔壁的云惜年也刚好出来,二人打了个照面。
“怎么回事?”
云惜年第一次说话语速这么快:“玄天阁少阁主传来消息,郦山法阵被破了,我去看看,你留下。”
说完,不等陆知遥回应就匆匆离开了。不多时,云惜年赶到郦山,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情景。
只见一名八岁小童站在坟场中央,他的脚边还有一个坑洞,旁边堆了一小堆的尸体。那小童抬着手,面前浮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四面八方的气都汇聚在那具尸体上。
云惜年心下一惊,这里的尸体都埋葬一年多了,这具尸体居然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和刚死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小童口中念咒,那具尸体上的焦黑一点点褪去,露出女子姣好的面容。
云惜年甚至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名女子,世间一切美好的词在她面前也不过尔尔。不过现在的云惜年可没心思欣赏她的容貌,他提剑便向小童刺,小童迅速躲开,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待双方站定,云惜年这才注意到小童手臂上的伤口并未流血,而是冒着灰色的雾气。
小童遥望云惜年一眼,眉头一皱:“嗯?你身上的气息……好奇怪……”
云惜年并没有和他废话,双手迅速结印,用灵力凝成数把飞剑。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去。”
只见飞剑纷纷朝小童飞去,小童正想躲开,却发现这些飞剑好像不是来攻击自己的。就在他疑惑的几个瞬间,那些飞剑插入他周围的地上,紧接着便都化作锁链,锁链形成一个牢笼,把小童困在了里面。原来云惜年并非是要杀他,而是打算活捉。
小童看着困住自己的锁链,皱了皱眉,“啧”了一声。紧接着,他把全身的法力汇于掌心,强行把牢笼打破一个窟窿,然后迅速从窟窿逃了出去,钻进林中失去了身影。
云惜年想追上去,但身后的女子还在吸收周围百姓的气,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他两相权衡了一番,最终转身去看那名女子。
女子的身体被周围的气托着,浮在半空中。云惜年伸出两指,按在她的眉心,口中念咒。女子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那血竟是蓝色的!云惜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女子的身体软绵绵倒下,他一挥袖,用灵力托住女子的身体,慢慢把她放在地上。
见女子一丝不挂,云惜年皱了皱眉,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月光照耀下,女子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云惜年蹲下来,用自己的外衣把女子裹的严严实实,心中默念一句“冒犯”。紧接着,他将女子打横抱起,带着她回了客栈。
陆知遥在客栈门口踱来踱去,见云惜年回来,眉头一松,正想开口说话就注意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姑娘,陆知遥的下巴瞬间掉了下去:“你你你你!何方妖怪?敢上我云大哥的身!”
云惜年无奈开口:“是我。”
听见熟悉的语气,陆知遥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姑娘身上,心中的震惊更上一层楼。这这这!这姑娘身上的衣服是云惜年的吧?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不会被云惜年灭口吧?
云惜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面无表情道:“她是我从郦山带回来的?”
“啊?”陆知遥一时没反应过来,结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郦……郦山?噢噢!她就是那个破阵的人?”
“不是。”云惜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只好道:“你先去给她弄套衣服,然后给她看看。”
“看……看什么?”陆知遥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对上云惜年无语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好的!我现在就去!”
这大半夜的,成衣铺都关门了,没地方买。城里的百姓大多都睡下了,他们又都是普通人,没能发现什么异动,借怕是也借不了。陆知遥略有些发愁,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了。但目测那姑娘至少比她高半个头,她的衣服她肯定是穿不下的,陆知遥又不会改衣服。
万般无奈之下,陆知遥只好捂着良心吵醒客栈的老板娘,向她借了一套布衣。
陆知遥被迫帮那位姑娘套上衣服,然后在云惜年的注视下为她诊脉。她的手搭在女子手腕上,神色略微有些奇怪。随后,她将灵力注入女子的身体里,脸上一怔:“这姑娘……”
云惜年声音淡淡:“如何?”
“她……”陆知遥犹疑片刻,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她没有经脉……”
即便是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也是有经脉的,没有人天生没有经脉,除非……她的经脉被人给抽了出来!
生抽经脉的痛苦非常人能忍受,就算是当时用了麻痹的药物,抽出经脉后的痛苦也不容小觑。玄天阁以前倒是有过生抽经脉的刑罚,但只有对待那种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才会这么做。后来因为这种刑罚太不人道,已经被废除了。
陆知遥喃喃道:“这姑娘看着也就二十来岁,是作了多大的恶才会被抽经脉?”
云惜年一听那姑娘没有经脉,整个人都愣住了。
灵族人……没有经脉……难道说……可是为什么她会死在洛家?不应该啊!
“云师兄?”陆知遥见云惜年神色不对,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云惜年回过神来,用拜托的语气对她说:“救她。”
“放心吧!我可是大夫!”陆知遥低唤一声“清平乐”,一把箜篌出现在她的手中。与普通箜篌不同,这把箜篌尺寸比正常的小很多,更重要的是它没有弦。陆知遥的手在箜篌上一拂,箜篌上出现几道蓝色的光弦。她往桌旁的椅子上一坐,手指拨动光弦。
随着她的动作,蓝色的光才她的指尖泄出,包裹住躺在床上的女子。
次日凌晨,陆知遥才停下弹奏,她正想再开一间房休息,就被云惜年给叫住了,她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云惜年的目光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法阵被破,玄天阁必会派人来查看。届时,有关这位姑娘的事,还望你能替我保密。”
陆知遥抿了抿唇,有些犹豫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嘴向来不严。”
云惜年略有着为难地蹙起眉头:“这……”
陆知遥虽然八卦,但也知道见好就收,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不问了。不过……”
说着,陆知遥额上两点眉聚在一起,云惜年问:“何事?”
陆知遥指着那名女子道:“这么说我这几天都得和她一起睡了?”
之前一时着急就把她安排在陆知遥的房间里了,如果现在再开一间房,保不齐会被玄天阁发现端倪。
云惜年点点头,脸上有些过意不去。
陆知遥叹了口气,做出让步:“好吧!一起睡就一起睡,反正我和她都是女子,谁也不玷污谁。”
因为睡得太晚,陆知遥一觉睡到中午。第二天,她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听见下面传来嘈杂的声音。陆知遥凭栏向下望去,只见一群身着烈焰红袍的人围在下面和城内百姓对话。她眯起眼睛仔细一瞧,发现红袍上的烈焰纹组成的图案像极了一只獬豸。
陆知遥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泪花,心想玄天阁的人居然来得这么快?
“神医?您终于起来了!”
一个激动的声音传来,陆知遥应了一声,只见下面那个被问话的人仰着头,用看救星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不好啦!神医!城里又开始有人得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哦!好!我这就来!”陆知遥连忙小跑着下楼:“走吧!”
她刚想走,一把扇子忽然按在她的肩:“你就是他们口中的神医?”
陆知遥回过头,撞进男子充满傲气的眼中。身后的男子正值而立之年,和其他玄天阁弟子一样,穿着烈焰獬豸红袍,一头银发格外惹眼。他站在众人中央,仿佛天上的烈日,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看到他,陆知遥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意气风发”。
陆知遥愣了一下,刚才这个人明明不在这里,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凝视男子片刻,福至心灵:“你是玄天阁的少阁主杨清宸?”
“哟!”杨清宸收回扇子,拽得二五八万:“我都这么出名了?”
陆知遥诚实道:“是挺出名的。”
杨清宸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那我和云惜年谁更出名?”
“那还得云大哥。”
闻言,杨清宸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接着便听陆知遥道:“云大哥天生灵胎,命里还带劫,是话本先生最爱的虐文主角,所以还得是他更出名。”
杨清宸嘴角一抽,脸上出现一丝疑惑:“话本?”
“对啊!你不知道吗?”陆知遥从包里掏出一沓册子,捧到他面前,满脸期待:“你看,这些都是讲云大哥的话本子,你要不要看一看?”
杨清宸好奇心大盛,抽了一本随手一番,差点没把书丢到她脸上:“什么东西?我怎么成配角了?我比云惜年厉害那么多,凭什么给他做配?”
陆知遥摸了摸鼻子,脸上略有着尴尬:“额……这书写的本来就是云大哥和苏大小姐的故事,其他人自然只能是配……”
“和谁?!”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清宸给打断了,声音足足拔高了几个调。
陆知遥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老天爷啊!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杨清宸冷笑道:“写我的未婚妻和别人相爱,还把我这个正牌未婚夫写成配角,你还能再没节操一点吗?”
“又不是我写的……”陆知遥撇撇嘴,一脸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而且谁不知道你和苏大小姐互看不顺眼,还不允许人家另觅新欢了?”
杨清宸:……
另觅新欢是这么用的吗?
杨清宸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少阁主。”
他抬头一瞧,果不其然,是云惜年。只见他不急不缓地走下楼梯,朝他低头致歉:“方才师妹多有得罪,还请少阁主见谅。”
杨清宸哼了一声,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算了算了!不和你一个小辈计较!”
众人疑惑,刚才和小辈吵架的难道不是你吗?
当然,这话他们只敢在心里说。要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现在拆杨清宸的台估计会被他拉着现场“切磋”。
陆知遥向杨清宸做了个鬼脸,挥了挥手道:“那我先走了,回见。”
“这小丫头!”杨清宸气急,但刚刚画都说出去了,碍于面子不好发作。待他离开后,杨清宸给旁边的玄天阁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名弟子连忙把凳子擦了个三四遍,杨清宸这才赏脸坐下。他抬了抬下巴,气势昂昂道:“说说正事吧!”
说完,只见他“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扇面上还写着“天下第一”四个大字。杨清宸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浑身散发着装逼之王的气质。他挑起一边眉毛,问道:“那法阵是怎么回事?你昨晚去郦山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云惜年看他这一系列动作,仿佛看到一只孔雀在开屏。他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杨清宸神色凝重:“我刚才带人去郦山看过了,发现少了具尸体。”
云惜年道:“昨夜我在郦山上看到一个八岁小童。”
“孩子?大半夜的郦山怎么会有孩子?”
“不知。”云惜年顿了顿,接着道:“我与他交了手,他跑了。”
“跑了?”杨清宸心中的震惊程度不异于听见他说自己要成亲了,云惜年的实力在修真界可是数一数二的,能在他手底下逃走,绝对不是普通人。他把扇子合上,连耍帅装逼都忘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那个小童会不会和那具失踪的尸体有关?”
云惜年摇摇头,杨清宸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不知道,又问:“对了,我刚才在外面打听过了,客栈周围一圈的人都没受到影响,他们有好几个人都说自己晚上隐约听到箜篌声,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陆师妹的治愈灵器,清平乐。”云惜年垂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闻言,杨清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的经脉怎么又出问题了?几年前你还能和我打个平手,现在我连和你切磋一下都不行了,就怕你这金贵的经脉撑不住!”
云惜年没说话,见状,杨清宸还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但又放不下面子道歉,拐弯抹角道:“那个……会好的,你别在意。”
云惜年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倏地福至心灵,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
随后,杨清宸让他画了一幅那小童的画像,下令寻找此人,又领着众人去郦山再探了一次。
入夜,陆知遥回到客栈,让客栈厨子做了份夜宵,吃得正香,便见杨清宸摇着扇子从二楼走了下来。
杨清宸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吃饭的陆知遥,她吃饭的速度极快,偏偏吃相又还算优雅,一眼便可以看出是从小练过礼仪的。他挑起一边眉毛,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憋提惹!”陆知遥满嘴的食物,口齿不清道:“还不四……”
杨清宸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把嘴里的给我咽下去再说。”
陆知遥迅速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然后给自己灌了口茶,打了个嗝道:“还不是因为城里的怪病,这病的范围现在又扩散了。我带的药材已经不够了,就先用灵力给一部分比较严重的人治了病,待会还得传信给醉里听风让人送药材过来。”
杨清宸剑眉缓缓拢在一起,问:“之前玄天阁的人有去解决这件事吗?”
“呵呵……”陆知遥发出尴尬的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闻言,杨清宸的眉间瞬间蒙上一层黑雾,只见他拿出一张传音符传了个消息,继而对陆知遥说:“那个谁,缺的药材玄天阁出,你就不用传信回醉里听风了。”
“那感情好啊!”陆知遥喜笑颜开,嘿嘿笑道:“那就有劳少阁主了!”她顿了顿,又道:“对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陆知遥。”
杨清宸却并不惊讶,好像早就猜到了:“大雍的灼华公主?”
陆知遥没想到自己的大名连玄天阁的少阁主都听说过,喜滋滋道:“是呀!怎么了?有问题吗?”
杨清宸浮夸地“啊”了一声,故意道:“我听说灼华公主此人脑子尤其不灵光,开始修道后,三界史背了几年都没被下来,可谓大雍之耻。”
陆知遥勃然大怒,梗着脖子道:“我那是背不下来吗?我那是不想背!而且我修道为什么要背三界史?难不成打架时能用史书砸对手吗?还是说治病时可以把它烧给病人喝啊?”
“也不是不行啊!”杨清宸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满脸写着鄙视:“就你这修为,跟人打架肯定只有被揍的份,三界史那么厚,你带在身上,打架时出其不备,可以说是你这种菜鸡打架斗殴的必备神器了。”
接着,两人毫不意外又吵了起来,这次杨清宸终于扳回一局,气得陆知遥差点和他打起来。她怒气上头,积攒了一天的睡意都没了,直到深夜才睡着。
两天后,玄天阁果真派人送来了药材,陆知遥嫌自己炼药慢,对症开出药方让大夫自己熬。
一旬过去,事情差不多都要解决了,云惜年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却迟迟不醒。
云惜年眉心聚起淡淡的疑云:“她为何还是不醒?”
“唔……”陆知遥忍不住咬住指甲,撞上云惜年冰冷的眼神连忙把手放下:“这……要不过几天带她回醉里听风让我师父看看?”
云惜年颔首表示赞同,目光始终停在女子身上。
二人特意等玄天阁的人回去了才启程回醉里听风,一到门派,他们直接去了丹药堂找四长老何弃疗,却得知何弃疗还没有回来。二人商量后决定暂时把女子安置在丹药堂,若有什么事也方便陆知遥查看。
几天过去,四长老还是没有回来,云惜年最近来丹药堂来得极为频繁,不知情的还以为云惜年和陆知遥这一趟出去生出了什么感情。
陆知遥看着女子那张苍白的脸,坐在一遍给她喂药,唉声叹气道:“唉!吃了我这么多的雪莲,你好歹给点面子,快点醒来吧!”
陆知遥嘟囔着,低头吹着药,忽然听见几声咳嗽,她猛地抬头,见女子缓缓睁开眼,她喃喃道:“我这嘴,开过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