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线索
一听这话，叶今夕的脚像是被定住了般无法移动一步，她忍不住竖起耳朵。
另一个女弟子的声音传来，“听说了，红鬼的尸体都被封印了，居然还能破除封印出来！”
“是啊是啊！依我看，这红鬼或许真的得到了阴阳心，所以才复活了。”
“不会吧？那我们修真界岂不是要完了？”
“那可不一定，苏老爷子还在呢！启容小小红鬼放肆？”
“说的也是，苏老爷子以前是闭关才让红鬼猖狂了这么久，现在老爷子出关了，还轮得到红鬼作威作福？”
“对呀对呀！今天玄天阁召开天道大会，十大势力齐聚，说是要再杀红鬼一次呢！”
“十大势力？洛家都灭门了，不是只有九大势力了吗？”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啊？还有一大势力自然是渝州萧家啦！听说苏家有意扶持萧家成为新的第四大世家。萧家的家主夫人可是苏家的嫡长女呢！”
“啊？可我怎么听说萧家家主不怎么喜欢这位夫人，还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呢？”
“……”
那边的人还在继续说，叶今夕却没心思再听了，她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红鬼复生？怎么可能？
倘若红鬼当真复生，那云惜年此行定是去参加天道大会的，说不定他还会知道红鬼的踪迹。
想着，叶今夕将玉牌放回原处，回到院子里，在门口等云惜年回来。
云惜年回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夜色撩人，女子一席蓝衣，站在灯火阑珊处，像是一幅画。他看着叶今夕布满愁容的脸，上前道：“你都知道了？”
“是。”叶今夕迎上他的目光，与他对视，“你要去抓红鬼，对吗？”
云惜年沉默了，他甚至已经猜出了叶今夕的下一句话。
果不其然，只听叶今夕接着道：“带我一起。”
云惜年轻轻摇头，道：“太危险了。”
叶今夕拉住他的袖子，眼眶微红，泪水朦胧了双眼：“红鬼杀了我的族人，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云惜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今夕仰了仰头，把泪水逼回眼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的族人全都死在了红鬼手上，他们甚至连故乡都没能回去……”
当年洛家大肆抓捕灵族人，红鬼灭洛家时，连地牢的灵族人也没放过。
见云惜年还是不说话，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把菜刀架在脖子上，“如果我此生不能为他们报仇，那我独自苟活又有什么意思？”
云惜年大惊，连忙握住她的手腕，无可奈何道：“我带你去。”
闻言，叶今夕破涕为笑：“谢谢……”
云惜年揉了揉额角，他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叫住转身要离开的叶今夕，道:“我有三个条件。”
叶今夕转过头，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什么条件？”
云惜年单手捏诀，一条金色的光弦出现在眼前，光弦的两头分别绑住二人的手腕，只听云惜年道:“这是一。”
叶今夕拉了拉光弦，发现它是可以无限伸长的，松了口气，点头道:“可以。”
云惜年手一挥，光弦消失在眼前，他继续道:“二，有危险躲着。”
叶今夕不假思索，“好。”
云惜年接着道:“三，见到红鬼不许冲上去。”
叶今夕眉飞色舞道:“放心，遇见红鬼你们先打，等他还剩最后一口气了我再上去补刀。”
云惜年这才稍稍放心了些，道:“明天辰时启程。”他顿了顿，又道:“跟我走，我带你去借法器。”
叶今夕眼皮一跳，“哈？”
云惜年解释道:“你没有修为，我借几样法器给你防身。”
云惜年带她来到炼器堂，秦政一听他说要借法器，联系一下近日来发生的事，一下子就猜出了原因:“你要带她去抓红鬼？”
见云惜年点头，秦政沉吟片刻道：“带我一起去。”
云惜年没想到秦政会突然插一脚，秦政这人素来不爱管闲事，怎么会想掺和这事？不过秦政修为虽然不高，法器却有一大堆，不能保证一定抓到红鬼，但保全自己足够了。因此云惜年也不打算劝他，只是问：“你确定？”
秦政毫不犹豫道：“这是自然。”
“好。”
待云惜年同意后，秦政拿出一个储物袋，一手捏诀，地上法器堆成一个小山，秦政看向叶今夕:“自己挑，随便拿。”
叶今夕目瞪口呆，法器也是有等级的，天地玄黄依次降低，这些大多都是地阶法器，还有一两件天阶的。
只见秦政挑出一个镯子和一块玉牌，送到叶今夕面前，“这两件是天阶法器，你拿着。”
叶今夕依言接过，目光落在一件大红色金织莲纹锦裙上，指着它道:“我要那个。”
秦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件裙子是他当初在拍卖会拍到的，本来想以后见到陆知遥送给她，但是陆知遥不喜欢红色，这才一直放在储物袋里吃灰。他笑了笑道:“那件裙子没什么用，就是大小可以随着体型的变化而变化，不如要几个实用的。”
叶今夕目光坚定，她的衣服都是她昏迷时陆知遥买的，全都是按着她自己的喜好来，天知道她内心有多嫌弃。
秦政无奈，只好道:“你要的话那便送你了。”
叶今夕不太想承他的情，借是借，送是送，但这衣服也不好借啊！于是她道:“不用，先欠着，以后还你钱。”
秦政知道叶今夕对自己心有芥蒂，也不好说什么，便同意了。
叶今夕又挑了几件法器便和云惜年回去了，回到房间，云惜年正准备回去，叶今夕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袖子，“等等。”
云惜年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叶今夕。
叶今夕迎上他的目光，“你还没告诉我呢，红鬼复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云惜年眼中的疑惑更甚，按理说以陆知遥的八卦劲，应该什么都和她说了才对。他解释道:“几天前，蜀中下了几天雨，有道雷劈在了封印红鬼的山上，引发的山火，玄天阁派人去查时便发现红鬼的尸身不见了。”
叶今夕挑眉，“就这样？”
云惜年微微颔首，道：“有人觉得那两道雷乃是红鬼复生的雷劫，红鬼度过雷劫，所以才得以复生；也有人说这是阴阳心出世的征兆，红鬼是用阴阳心复活的。总之众说纷纭，什么说法都有。反正不管是哪一种，红鬼都是必须要除掉的。”
叶今夕歪了歪头，问：“那你们是怎么确定红鬼一定是复活了，而不是被有心人带走了尸身？”
云惜年垂眸道:“玄天阁的人看过现场了，封印红鬼身体的棺材是红鬼从里面破开的，而且那里的灵气也确实是红鬼的。而封印他首级的地方是玄天阁禁地，玄天阁禁地有留影石，确实是红鬼的尸身自己走进去破开封印把自己的头带走的没错。”
叶今夕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这样啊……”
叶今夕的问题问完，云惜年便离开了。叶今夕关上门，把法器都放在桌子上。她抬头望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红鬼？你还真会给我找事啊！死了也不让我省心！”
翌日，太阳刚越过地平线，众人便收拾好行囊出发了。
红鬼死后，玄天阁怕他会回来复仇，把他的头砍了下来，与身体分开各自封印。以防万一，玄天阁还取了红鬼的心头血一滴保存了起来。这次红鬼复生，玄天阁借那滴心头血用罗盘找到红鬼的大概方位，为防止打草惊蛇，众人都要伪装成普通人入城，而叶今夕扮演的则是一个富家公子的贴身丫鬟。当然，这个富家公子就是云惜年。秦政则是富家公子的随从。
三人以采购为名进入罗盘指示的地点叙州城，第一时间便与玄天阁的人会合，秦政则找借口去了司爻坊。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玄天阁派少阁主杨清宸带十多名精英弟子潜入城内寻找红鬼踪迹。他们分批次进入叙州城，有扮成商人的，有扮成乞丐的，也有扮作书生的。
见到杨清宸时，他正坐在酒楼里喝酒，他几乎没怎么装扮，还是和平时一样花枝招展。
叶今夕忍不住问:“你这扮的什么啊？”
“我？”杨清宸睨了她一眼，道:“看不出来吗？我是离家出走的世家公子。”
叶今夕一时竟无言以对。
杨清宸上下打量了叶今夕一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没有经脉？！”
他看了看云惜年，又看了看叶今夕，恍然大悟，传音入密道：“她是灵族人？”
传音入密只有指定的人和修为相似或者在其以上的人才能听到。
闻言，云惜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杨清宸蹦出一连串的问题：“你是从哪里找到她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要把经脉还给她吗？可就你现在这副破烂经脉送人家人家都不要吧？”
云惜年额角青筋隐隐，他按了按额角，低头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兀自沉思。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从十三年前他的父亲为他买下那副经脉开始，他欠她的，就还不清了。
杨清宸一句话也问不出，悻悻说了句：“不说算了。”接着，他冲叶今夕抬了抬下巴，一脸“我问你是你的荣幸”的表情，“你，叫什么名字？”
叶今夕忍住揍他的冲动，微笑道：“叶今夕。”
杨清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用扇子敲了敲桌子，道：“先说好，你来可以，别添乱啊！”
叶今夕心中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道：“少阁主且宽心，我绝不和红鬼正面交锋。”
杨清宸满意地点点头，安抚道：“你放心，我能杀红鬼一次，自然也能杀他第二次。”
那个红鬼竟然是这个臭屁鬼杀死的？
叶今夕心中微微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少阁主说的是。”
待二人聊完，云惜年才开口道:“少阁主，可有什么线索？”
杨清宸的手灵活地转着合起来的扇子，他飞扬的眉宇间出现了一抹疑色，“我的人打听过了，他们都说两天前城外不远的乱葬岗上有很大的哀嚎声。我去那里看过了，乱葬岗上一缕怨气都没了，招魂也招不到一个魂魄。不仅乱葬岗，连叙州城都招不到，干净得太离谱了，就像当年的灭门后的洛家一样。”
“红鬼这么直接的？也不怕被人发现行踪？”叶今夕“啧啧”道：“够狂的呀！”
“确实狂。”杨清宸也道：“不狂能干出挑衅玄天阁的事？”
六年以前，生死殿的殿主还不是红鬼，当初的老殿主走火入魔开始修炼邪术，玄天阁愁得要死，就怕他哪天撕毁合约大开杀戒。直到六年前，红鬼凭空出世，杀了老殿主，成为新的生死殿殿主。玄天阁刚松一口气，红鬼就撕毁了和玄天阁的合约。
生死殿是一个杀手组织，本来是忠奸不论，只要给够了钱都杀的，后来，如今的玄天阁阁主杨淮山单挑死殿十将，这才逼得他们签了合约，往后只能杀奸人。红鬼倒好，不但撕了合约，还下了生死令，遇到十大势力的人，杀！并且他还以此论功行赏，在修真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叶今夕道：“我怎么感觉这红鬼是故意暴露行踪的呢？”
说完，她注意到云惜年一直看着自己，又道：“你干嘛盯着我看？”
“兄弟你够了，人姑娘都要害羞了。”杨清宸用扇子拍了拍云惜年的肩，又对叶今夕道：“可是他没理由这么做。”
云惜年低下头，沉默不语。叙州城的现状不只是和当年的洛家一模一样，还有当初的襄阳。
叶今夕复生后，红鬼也复生了，而且情况还一样，这二者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可那人为什么要先复活叶今夕？叶今夕当真一无所知吗？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秦政回来了，他一上来便道：“有线索。”
杨清宸惊讶地看向秦政，抬了抬眉毛，“你谁啊？”
秦政微微一笑，“在下秦政，是醉里听风的弟子。”
“秦政？”杨清宸恍然大悟，“哦！你就是萧家家主的那个私生子？”
闻言，叶今夕先是惊讶，再是无语扶额，这个杨清宸直来直往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他不会说话。
秦政脸上不见怒意，他笑容依旧，“少阁主好记性。”
杨清宸高傲地扬了扬眉，道：“你刚刚说有线索，什么线索？说来听听。”
只见秦政拿出一个锁灵囊，“我找到一个魂魄。”
“什么？！”杨清宸大惊，“怎么可能？”
云惜年眼里也充满惊讶之色，“你怎么找到的？”
秦政的狐狸眼中闪着精光，“我去找了各处的荒宅，在枯井底找到的。”
这当然是谎话，连玄天阁都招不到的魂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找到了？实际上，在红鬼复生开始他就在关注这件事，并且给司爻坊传了消息，让他们关注一下各地的异样。
叙州城外乱葬岗一出事，司爻坊在叙州城的分坊坊主立马去招了魂，这才从红鬼手里抢来一个魂魄。不过也是奇怪，他们怎么这么容易就从红鬼手中抢回了这个魂魄？
现在他也没心思想这些，他把锁灵囊递给云惜年，道：“试试能不能找到线索。”
云惜年接过锁灵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众人一起回到杨清宸落脚的客栈，围在房间里。
云惜年先是给叶今夕开了阴眼，又帮她激活的防御灵器，然后才把锁灵囊里的怨灵放出来。那只怨灵身上的怨气很淡，好像随时会消散。云惜年双手结印，众人脚下出现一个巨大的法印，周围的场景慢慢变换。
叶今夕环顾四周，周围一片荒凉，月往西沉，乌鸦绕枝，脚下是一大片的荒坟，还有好多尸体就那样堆在地上，这里应该就是乱葬岗了。
突然，一个玄衣男子出现在眼前，他抬起头，叶今夕对上他的目光。男子约莫二十来岁，一双桃花眼看似多情，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这人……”叶今夕眉头微锁：“不是红鬼吧？”
杨清宸同样皱起眉头，“确实不是。”
只见那人抬起手，周围的鬼怪被他招至身侧。他把手放在面前的怨灵的头上，动作轻柔。倏地，他的手骤然发力，化手为爪。那人指尖冒出黑丝，黑丝植入怨灵的魂魄深处，怨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紧接着地上也冒出黑丝，随后，群鬼的哀嚎震破天际。
叶今夕甚至无法用言语诉说心里的震惊，“他在虐鬼？！”
杨清宸狠狠握住扇子，手上青筋暴起。如果不是知道这是过去的事，他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杀了眼前的男子。他咬牙道：“这人简直……”
叶今夕正想安抚一下他，周围的场景陡然一遍，众人又回到了现实。
杨清宸闭了闭眼，压下眼中的怒气，看向云惜年，“你看出此人的修为了吗？”
云惜年神色凝重，只见他缓缓摇头，“此人修为深不可测。”
秦政也道：“整个修真界，怕是只有廖廖几人可与之一敌。”
“他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想干什么？”叶今夕喃喃道：“红鬼逃至叙州城，此人便闹出此等动静，绝对不是巧合。”
杨清宸目不转睛地盯着问秦政，道：“那只怨灵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我可不信一只普通的怨灵可以从那种修为的人手下逃脱。”
秦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放过一只怨灵的？”
云惜年此时开口道：“他在刻意引导我们。”
“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叶今夕从刚才起眉头就没舒展过。
杨清宸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秦政是怎么找到那只怨灵的时候，但还是压不住心里对他的怀疑，阴阳怪气地问他：“姓秦的，你有何高见啊？”
秦政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暂时被愁意掩了下去，“无非就两种可能，一，他在指引我们找红鬼，不过看他这手法可能性不大；二，他在引谁来叙州城，前方或许就是他设下的陷阱。”
叶今夕微微抬眉，似笑非笑道：“既然都知道是陷阱了，那还查吗？”
“查。”杨清宸“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道：“我倒要看看，他能设下什么陷阱？”
叶今夕泼了他一盆冷水，“怎么查？我们现在可没有什么线索。”
众人面面相觑，就在这时，秦政忽然道：“其实很简单，我打听了近三天叙州城发生的怪事，既然那人想布置一个陷阱，肯定会有所行动，所以……”
叶今夕接下他的话，“所以这其中或许有红鬼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