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观画题词
约定交钱的日子越来越近,到时候交不出钱,小琪就会被迫入刘家做婢女,张家也会成为刘家的佃农。
小琪也知道求别人没用,每日在家以泪洗面。
众人虽然都很心急,但是最终却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眼见日子一天天临近,小琪和孙氏娘儿两个都面容憔悴,已经开始给小琪准备衣物了。
穆白青见小琪心情实在不好,便想着带她去县里玩玩,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要是县里没有,再去州里看看张三五。
要是还不行,就只能自己一肩担了这些,选那个下下策了。
听说穆白青要带自己去县里,小琪本来还闷闷不乐,但是她想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与穆白青单独在一起,便也就同意了。
二人在桂溪县的酒馆吃过饭,便向着县中心走去。
一路上小琪还是低头不语,穆白青则四下张望,也许有什么奇遇呢?
不过很快他也就放弃了,这又不是写唐传奇,哪来那么多奇遇都让你穆白青遇到呢?
就在二人从城西折返回去的路上,见到城东茶馆前面围了一群人。
二人走上前去,见正中心站着一个穿着贵气的年轻人。约有二十余岁,身材笔直匀称,比穆白青还高出半头。
身穿绣花紫服,头戴紫冠紫带,手拿紫色兽毛及金丝缠柄麈尾。
不过他还带着紫色面具,让人看不清样貌。但从露出来的眉眼依稀可以其英俊的长相。
他身后一共站有四人,两男两女,似是仆从,各个长相不俗。
前面一男一女,男的抱剑,女的抱琴,后面一男一女则身背包裹,垂手而立。
再加上他们主人天生带有一种潇洒倜傥的贵气,又是一身扎眼的紫色装扮。
难怪这里聚了这么多人。
穆白青心道:“这一行人又是江湖人士,而且身份绝对不凡。”
接着又感叹道:“这桂溪县看起来是隐世妙所,实际上来往的江湖中人一点也不少。。。”
且不说穆白青心里如何感叹,那位公子则已经开口说话。
他声音清雅而有磁力:“众位,在下从成都一路行来,偶有心得,作一画作,请众位掌眼。”
说着名手下将一轴画卷展开,挂在茶馆门外房柱上。
画上画的是一幅夜晚景色图。
穆白青细看之下,见远山含黛,近柳蕴情,天穹空濛一片,雨后一轮圆月正是明亮,又用淡墨点缀几朵尚未散去的乌云。
画中轻烟飞絮飘浮,左边有一幢画楼,刚刚经历过一场春雨,楼檐正有水滴垂落。
楼上窗扉半开,窗内烛光摇曳之下,映出床上端坐着的一位瘦削美人,正抱着被子,似乎在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一株梧桐树。
整幅画笔墨匀称,画工优良。画中景色浑然天成,色泽淡雅脱俗,又不失意境,更显精美无比。
确实是一幅上佳画作,几乎不输当世大家。
不知怎的,穆白青心中忽然一疼,画中女子虽看不清具体面容,但整幅画却是自美人那里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愁苦之情。
夜深未睡,抱被独坐,似在流泪。
见围观众人都被画作吸引,那紫衣公子才又说道:“众位应该也都发现了,这画上尚缺一首题词,我苦思几首,皆未如意,一路自成都而来,每过一处,便以重金求词,皆不满意。现在来至这桂溪县,再次当街求词,若有作词令我满意者,
我愿意花两万钱买他一首词。”
本来穆白青以为那人是在炫耀画作,正打算带上小琪离开。忽然听到要花钱买词,这才打消离开的念头。
不过他对自己的词作也没什么信心,但是又想着试试总比不试要强,毕竟这也是一个来钱的办法。
有这两万钱,剩下的三万也能好凑些。
这时已经有几个秀才模样的上前要来笔墨,奋笔如飞,须臾词作即成。不过他们拿给那公子看后,却都被退回。
穆白青又看了一会儿画,看到楼中的女子,忽然想起了薛涛。
她也同样为情所伤,不知也是否回像画中女子一样相思愁苦呢?
薛涛是感情很细腻之人,又很敏感。
所以之前穆白青经常见薛涛半夜不睡,或在院中,或在窗边独坐,便知她白天必定为别人的某句话而伤怀。
她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她心思敏捷,在人前落落大方,却又会因为别人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而惆怅到深夜。
尤其现在又为情所苦,她之悲愁,穆白青又怎能不知呢?
穆白青轻叹了一口气,却没逃过那位公子的眼睛,他看着穆白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便对穆白青说道:“这位郎君,看了这么长时间,又是叹气又是沉思的,想必已胸有成竹了吧?不如上前一试,若是作得好,我可以再加钱一万。”
小琪这时也看着穆白青,眼中尽是期待之情,想必她也想让穆白青去试一试。
穆白青便也不再推辞,要来纸笔,看着那幅画,心有所感,挥笔而就一阕《临江仙》。
【青绛飘萍书画卷,芳红柳静月浓。重朦远黛近青松,望楼添雨,云墨点苍穹。
轩窗泣然烛影瘦,雾縠涳渺楼东。冰肤仙子盛妆容,罗衾孤浥,无语对疏桐。】
看得那紫衣公子啧啧称奇,立即便定下来,采用穆白青这首词。
穆白青说道:“公子不必急着下决定,后面也许还有更好的也说不定。”
紫衣公子连忙摆手:“不不不,这就是我苦思不得的词作,将我画中真意全数表达出来,其他的词我不会再采纳了。”
这不就是三万钱归自己兄长的意思?小琪高兴地跳起来,急急跑过来拉住穆白青的胳膊高兴地不能自已。
不过那紫衣公子看着穆白青的词,又开口说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若郎君答应,在下愿再加钱三万。”
围观人群一阵惊呼。连小琪也愣住了。
穆白青问道:“若是在下可以办到的,自然如公子之愿。”
紫衣公子笑道:“不是什么难办之事。我看郎君书法极佳,尤胜于我,且贴合画中意境。所以想请郎君直接在画上题词。在下愿与郎君共同落款,算是你我二人同作此画,如何?”
这就等于天上白白掉下来的馅饼,穆白青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欠身道:“便请公子赐下题词所用笔墨。”
紫衣公子大喜过望,连忙吩咐仆从拿出专用的画笔,磨好了墨,交给穆白青。
穆白青见这笔和墨都是珍品,当下不敢怠慢,稍微酝酿一下,心有勾勒,便于画中右上角空白处提笔而成。
写完之后,那紫衣公子更是两眼见光,笑容不减反增,刚才穆白青写字之时,他怕打扰不敢出声,这时则胸臆直发,赞不绝口。
“郎君这首字究竟学自何人,竟能得王右军之神,卫夫人之妙?”
穆白青回答道:“在下的字是学自我阿姊。少时贪玩,学得不精,比我阿姊是远远不如,当不得公子之赞。”
紫衣公子捧着画,欣赏之情溢于言表。“当得,当得,郎君之字比我要高出太多!”
接着他将画交给仆从,又忽然抓住穆白青的手,倒令穆白青一愣。
“本来我只是路过桂溪县,例行在此求词,没想到竟然一并连字也得了,真是大大出乎意料,令我不胜欣喜!”
说着他接过笔,在画上落款处落下名字。
又对穆白青说:“在下姓元,名景。前魏孝文帝玄孙,祖上也曾是五侯之家,想与郎君结交一番,不知郎君可否告知姓名?”
穆白青听到他姓元,便想起元稹,元稹也是北魏拓跋氏后人,这二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但是北魏已亡灭多时,他怎么还以此为荣呢?
不过他虽然想拿人家的钱,却也实在不愿意留名,免得又生什么祸端。
于是说道:“在下一介乡野村夫,不敢夺人之美。元公子不必落我的名字,否则就请划掉我的字,这词,我不题了。”
听此,元景有些失望,心知穆白青不愿留下姓名,便也不再强求。
随即命仆从拿出十个金饼,说道:“这十个金饼做工精美,每个重一两多,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换足六万钱。”
又怕穆白青不信,便接着解释:“这金饼是在下从家里带出来的,绝对安全。若在下说谎,便教口疮舌烂,再不能言。”
穆白青本来觉得这位元公子为了一幅画就出钱六万,行事作风颇有些魏晋风骨。
这时看他随便一取便是十个金饼,想必他必是出于极富之家。
这样看来,他身份必然不简单。
面对这种人还是早早远离为好,否则容易被卷进是非之中。
于是他立刻恭敬接过金饼:“得公子青睐,忝得数万钱。如今钱词两讫,在下还有急事,便不在此逗留。”
紧接着他便拱手告辞道:“乡野偏僻,日后也许再无相见之时,还请公子多多珍重。”
元景听明白穆白青话中有“萍水相逢,不必深交”的意思,便也一笑而过。
他本也是豁达之人,率性而为,也十分欣赏穆白青这种不卑不亢,心明眼亮的人。
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交付了飞钱,收了画轴,带着四个仆从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