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离间计的最高境界:这不是离间计
“沛国之民虽非徐州之民,但家父曾为豫州刺史,既有沛国饥民在前又岂能见难不救。”
“暂分相县一半谷,用于赈济饥民。”
刘标没有将全部谷还给百姓。
乱世行仁政,亦是需要讲方法的。
授人以鱼,解决不了饥饿贫穷;授人以渔,才能让粮食满仓。
“谯县方面,可有消息传来?”
追杀张勋有吕布赵云张飞就足够了,刘标没必要再去混功。
刘标更在意的是袁术设立的沛相舒仲应。
舒仲应能击败陈珪,必有其过人能力。
臧霸点头:“相县西十里,有谯县来的兵马驻扎。只是不知为何,这支兵马既不来攻打相县,也不退守谯县。”
刘标蹙眉:“可看清对方旗号?”
臧霸面色古怪:“旗号倒是有,只是这旗号有些古怪。一个是前车骑将军杨奉,一个是前大将军韩暹。”
刘标不由哂笑。
虽然这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但打出前职务旗号的也挺少见的。
刘标沉吟片刻:“派个人走一趟,以我的名义邀杨奉和韩暹入城赴宴。”
孙观急劝:“刘公子,我自降卒的口中得知,杨奉和韩暹早投了袁术。”
“如今又打出前车骑将军和前大将军的旗号,恐怕这其中有诈。”
臧霸亦劝:“温侯兵在竹邑,需防杨奉和韩暹趁机抢夺相县。”
刘标不以为意:“两个惊弓之鸟,又有何可惧?若真有胆子来抢夺相县,就不会在城外迟疑。”
信使来到杨奉和韩暹的驻兵地,奉上刘标的请简。
杨奉见信微惊:“农都尉刘标?这是刘备长子的请简。”
韩暹蹙眉:“竟不是吕布的请简?”
杨奉仔细审视请简内容:“吕布去追张勋,不在相县也正常。”
韩暹冷哼:“我知道吕布不在相县。我在意的是,刘标小儿有什么资格请你我赴宴?”
“你我好歹一个是前车骑将军,一个是前大将军,如今却要去赴区区一个农都尉的宴。”
“这是对你我的羞辱!”
杨奉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讲。刘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农都尉,但刘备是徐州牧、平东将军。”
“徐州亦有传闻:刘标是吕布看中的女婿。吕布会拒婚斩使羞辱袁术也是为了刘标。”
“刘备和吕布都不在相县,以刘标的身份请你我赴宴倒也没什么不妥。”
韩暹语气不愉:“你对这小儿倒是挺看重。”
“只是入城赴宴,难知真心。”
“倘若刘标小儿摆的是鸿门宴,你我入城,必被擒杀。”
“不如你入城赴宴,我留于营中。”
杨奉想了想,道:“韩将军言之有理。有韩将军在营中,我可孤身赴宴,以显胆色。”
约定了期限。
杨奉遂孤身来到了相县城外。
得知杨奉孤身而来,刘标心中有了猜测:这是担心我摆的鸿门宴啊。
事实上。
刘标的确有摆鸿门宴的企图。
若杨奉和韩暹齐来赴宴,刘标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杨奉和韩暹。
不论杨奉和韩暹是否背弃了袁术,将二贼留在沛国都是祸害。
如今杨奉孤身赴宴,刘标就得改改对杨奉的态度了。
“杨将军昔日为兴大义谋诛李傕,又护天子东归,大败郭汜、血战弘农,最终护得天子安然东归洛阳。”
“英雄义举,令人钦佩。”
城门口。
刘标热情的迎向杨奉,神态语气皆有钦佩之意。
杨奉不由惊讶:“刘公子远在徐州,竟也知晓我的往事?”
刘标不假思索:“徐州典农校尉陈登陈元龙,曾入许县觐见天子。天子虽然年少,但颇为念旧。”
“私下接见陈元龙时,曾提及了东归有功之臣,又言将军拔大驾来东,有元功于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
“奈何曹操不许。”
刘标声色并茂,仿佛真有其事。
杨奉不由忆起了往昔,怒骂道:“昔日我表奏曹操为镇东将军,又让其继承其父曹嵩的费亭侯。”
“不曾想曹操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竟然派兵攻杀我,我不得不去淮南投奔袁术。”
“若今生有机会,定要手刃曹操狗贼!”
刘标“共情”长叹:“曹操狼子野心,早有不臣之心。若不除掉将军这等忠臣义士,又如何敢挟持天子?”
“每每念及将军的遭遇,我就痛心不已。”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我虽年幼,但也立志匡君辅国、安汉兴刘。”
“若有机会,愿与将军同刃曹贼。”
杨奉心中惊叹刘标的大志,又被刘标一阵“共情”,对刘标生出不少好感。
杨奉拱手盛赞:“我在淮南时,就曾听闻徐州刘玄德之子有惊世才志,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啊。”
刘标谦逊回礼:“将军过誉了。我自小愚钝,唯对种田有些心得。虽然有些急智,但也称不上惊世。”
“我已在城中设宴,请将军入城一叙。将军可乘此车,我为将军驾车。”
杨奉连忙拒绝:“这可使不得!我岂能让刘公子你来驾车!”
刘标更是恭敬:“将军乃汉室功臣,理当受到尊重。我虽非宗室,但也是汉室后裔。”
“若不能为将军驾车,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汉室后裔皆是凉薄之人?”
“将军,请上车。”
刘标再次作揖一礼。
杨奉的情绪价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刘标的再三“恳请”下,登上了马车。
刘标一路驾车来到衙署,又恭敬的邀请杨奉下车:“将军,请随我入席。”
刚入衙署。
左右两排军士忽然齐齐的行了个军礼,齐喊:“恭迎杨将军!”
杨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按住刀柄。
又见军士皆未携带武器,又将手从刀柄上移开。
到了门口。
杨奉犹疑了片刻,取下佩刀放置在刀架上。
“杨将军,请。”
“刘公子,请。”
寒暄一阵。
刘标又令侍从端上酒肉。
杨奉扫了一眼,又闻了闻。
酒一般,肉却别有特色。
“这是什么肉?”闻其香味,杨奉不由食欲大增。
刘标轻笑介绍:“相县太小,这衙署中能用于宴请的酒肉也简陋。”
“我就令人以秘法干蒸了一只肥鸭、又秘制了烧鹅,让将军见笑了。”
杨奉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刘公子客气了,我观这庖厨厨艺,即便长安宫中的庖厨也比不上啊。”
刘标一边跟杨奉叙着家常,一边向杨奉敬酒。
酒至半酣。
杨奉将叙话引入正题:“我本以为袁术曾发兵讨董,应该是个拥天子的忠臣。”
“不曾想袁术竟然僭越称帝,我身陷囹吾不得不奉袁术为尊。”
“这次奉袁术令取小沛,我本不想去又怕袁术疑我,只能被迫前往。”
“可我杨奉虽然身在伪仲,但心始终在大汉。”
“故而。”
“我擅自更改了去小沛的路线,故意去了谯县,又当着谯县文武的面泄密了去奇袭小沛的意图。”
“希望刘使君和温侯能得到情报提前部署。”
杨奉拍案而起,声情并茂。
“幸好天不绝大汉,让我在芒砀山遇到了温侯的埋伏。”
“我故意向张辽示弱,又借张辽之手除掉了袁术安插在我身边的刺奸。”
“之后,我又返回谯县生擒了舒仲应。”
“本想出兵助温侯在相县共击张勋,又见温侯骁勇,张勋未入相县就败走。”
“我怕温侯误会,就一直驻兵在相县外,又竖起了前车骑将军的旗号。”
杨奉又叹。
“幸有刘公子派人送请简,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温侯表明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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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也是个演技派。
这阵慷慨陈词,声情并茂。
不知情的或逻辑差的都得误以为真有其事。
刘标拊掌盛赞:“难怪沛相陈珪忽然遣人告知温侯,说张勋是明取颍川、暗图徐州。”
“我还奇怪陈珪是如何得知的这个情报,定是谯县有陈珪的门生故吏,告知此事。”
“能退张勋之兵,杨将军当属首功!”
杨奉故作一叹:“我本罪臣,又岂能贪功?”
“只想以此向天子表明心迹:我杨奉,未曾负汉!”
刘标离席,举樽向杨奉一敬:“将军高义,当满饮此樽!”
杨奉见刘标面无疑虑又情真意切,暗喜:都言这刘标是个奇才,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刘标回席,又问:“杨将军,方才我一直不敢问。这韩将军怎不一同来赴宴。”
杨奉有些醉态,眯眼问道:“刘公子以为,韩将军为人如何?”
刘标沉吟一阵:“我对韩将军不是很了解。陈元龙在提及韩将军的时候常有鄙夷之心,我也不知为何。”
“杨将军不要多心。陈元龙乃下邳名仕,这评价人时常会有个人喜恶在其中。”
“这韩将军会跟杨将军一起,我想定也是忠义之人。”
杨奉冷哼一声:“忠义?呵!”
“当初是我派使者去河东,招韩暹、李乐、胡才以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前来勤王。”
“不论怎么看,我的功劳也应该比韩暹大。”
“可最终,韩暹自恃兵多,自领了大将军,我成了车骑将军。”
“韩暹又居功自傲、为所欲为、扰乱朝政,惹恼了众臣;这才让曹操有了机会带兵入洛阳。”
“若非如此,我又岂会沦落至今!”
“这次韩将军不愿来赴宴,是怕刘公子你摆的是鸿门宴。”
刘标吃了一惊,不由忿忿:“韩将军怎会如此看待我?我自问不曾得罪韩将军。”
杨奉眯眼又道:“刘公子不必置气。韩暹贼性未改,又性多疑。”
刘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先贤有言,大起于小,多出于少,以德报怨。”
“韩将军虽然对我有误会,但我不能因此对韩将军有偏见。”
“还请杨将军回去后,替我在韩将军面前美言几句。”
杨奉大笑:“刘公子器量,令人钦佩。我想韩将军若是听了刘公子的话,也会羞愧的。”
又喝了一阵。
杨奉起身作别:“刘公子,我不能在相县待太久,否则会让韩将军误以为刘公子加害了我。”
“我这就回营。”
“改日温侯若回了相县,我再来拜会。”
刘标起身相送:“是我叨扰杨将军了。我这就驾车送杨将军出城。”
杨奉忙拒绝:“怎能再让刘公子驾车?”
刘标猛地一拍脑袋:“是我疏忽了,我也饮了酒,岂能驾车!我让孙观驾车送你!”
杨奉推脱不过,只能再次登上马车。
孙观驾车出城,将杨奉送到了营寨。
就孙观下车离开时,杨奉唤住了孙观:“孙骑都,这马车你不要了?”
孙观拱手:“杨将军,这马车是刘公子送给你的。”
“刘公子说了,香车赠义士,好马配英雄。”
“杨将军是英雄义士,这马车自然就是杨将军的了。”
“再会!”
孙观说完,遂转身离开。
看着马车,杨奉不由感慨万千。
“刘备的儿子,名不虚传,可真会笼络人心啊。”
“若有刘备相助,想必我也能再受天子封赏。”
感慨间。
韩暹自营中出来。
看着寨门口的马车,韩暹不由起疑:“杨将军,刘标小儿都对你说了什么?”
杨奉不假思索:“奉承话,笼络词。”
韩暹又指了指马车:“这马车是谁的?”
杨奉捻髯:“刘标送的。”
韩暹眼有些红:“刘标小儿,可真大方啊。”
见韩暹面色有异,杨奉轻笑:“韩将军若喜欢,这马车就送给韩将军了。”
韩暹哼了一声:“我从不夺人所好!既然见了刘标小儿,你准备如何行事?”
杨奉转身回营:“回谯县,等待天子封赏。韩将军,我今日疲乏,就先去休憩了。”
“那马车,你若喜欢,尽管拿去。”
韩暹本不想要又贪这马车,冷哼一声,言不由衷的登上了马车。
咦?
就在韩暹准备驾车入寨时,忽然瞅见马行囊中有一绢帛。
韩暹心有猜疑,遂抽出绢帛一看。
绢帛上的字,韩暹大部分都不认识,唯独“杨奉”二字十分刺眼。
韩暹连忙驾车回营,又唤来身边识字的军吏。
“念!”
“前车骑将军杨奉,虽身在伪仲,但心在大汉。今又助家父退伪仲大将军张勋,当在首功。我承诺,必回下邳请家父向天子举荐杨奉为沛相,唯恐不信,以此为凭。——汉农都尉刘标。”
“没了?”
“没,没了。”
韩暹抢过绢帛,仔细找了找,也没瞧见有“韩暹”两个字。
这心中的怒火猛地燃起来了。
“好哇!”
“奉承话、笼络词、送马车、许沛相,难怪杨奉连这马车都舍得送我。”
“他有天子封赏,我就没有?”
“气煞我也!”
想到杨奉那句“回谯县,等待天子封赏”,韩暹心中更是火大。
韩暹拿着绢帛带上亲兵就冲到杨奉营外。
“杨奉狗贼,给我滚出来!”
听到韩暹的怒吼,杨奉疑惑的走出营帐。
看着韩暹提枪策马,又带着亲卫,杨奉不由大惊:“韩将军,你这是何意?”
韩暹将绢帛甩向杨奉:“我将你当兄弟,你竟然只顾自己,还问我是何意?”
杨奉扫了一眼绢帛,面色大变:“韩将军,这是谁给你的?”
韩暹冷笑:“还给我装!这是你送我的马车上找到的。”
“怪不得你今日这么大方,连马车都肯送我。原来是要当沛相了。”
“你以为送个马车,就能让我替你卖命了吗?”
“别忘了,你以前是车骑将军,我才是大将军!”
杨奉连忙辩解:“韩将军,这必是刘标小儿的离间之计!不可轻信啊!”
韩暹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你当我傻吗?这绢帛上有任何一句离间之语吗?”
“我没去赴宴,你就只顾自己求官,都不肯替我求官?”
“现在还说这是刘标小儿的离间之计。”
“笑话!有这么拙劣的离间计吗?哪个蠢货会相信这是离间计?”
“杨奉,我明白了。”
“你这是在记恨当初护送天子东归时,我抢了你的大将军是吧?”
“我告诉你,没有我,你休想当这沛相!”
杨奉气得胡须发抖。
没脑子的蠢货!
怪不得能被曹操抓住把柄弹劾,我真是瞎眼了才会送马车给你。
刘标小儿,可真狠啊!
宴席上恭维我,背地里陷害我。
又遇上韩暹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我这是想辨也辩不清了。
“韩暹,不论你信不信,这都是刘标小儿的离间计。”
“你若不信,我们可以一起去相县,跟刘标小儿当面对质。”
杨奉阴沉着脸,强忍怒气。
“对质?”韩暹冷笑:“要怎么对质?难道我要去质问刘标小儿,为什么只许诺你当沛相?”
“我没去赴刘标小儿的宴,刘标小儿心中有怨恨不给我许诺,这难道不正常?”
“我还要去相县自取其辱吗?”
杨奉被韩暹问得无言以对。
良久。
杨奉沉着脸:“韩暹,你既然不信我,那你就说个法子,你想让我怎么做?”
韩暹长枪指向杨奉:“我会派人押送舒仲应去许县,你不得从中阻拦。”
“沛相,我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