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阴招
王氏兄弟宅邸后门外,深暗的巷子。
一个戴着方帽的男人焦急地等待,不时搓手往后门瞧去。
管家摸黑走到转角,方帽赶紧上前,“怎样,老爷他们同意了?”
管家面露难色,没有说话。
方帽见管家这副表情,惊愕又失望,“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
管家叹了口气,“照我对老爷的了解,确实万无一失,没曾想今次竟然直接让回绝。”
“这下如何是好,那可是大单。”方帽转言道,“再说了,这笔钱足够你我还赌债了!”
“你先别急,明日我要去临镇调货,届时压点价,能找补点这单子的货。”
“能压多少?他们要的量大,怕是不够。”
管家展颜笑道:“账房那边再做些手脚,神不知鬼不觉。”
方帽有些不满,“那这钱岂不是又得分出去些?”
此时管家有些不悦,“你以为赚钱这么容易,若不花钱多方打点,你一分也拿不到。”
“你说的自是在理,我这不一开始想着老爷会同意,太过期许。”方帽谄媚道,“此事您老多费心。”
管家摆摆手,左右望了眼,悄悄从后门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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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阑珊,夜里比前几日凉了许多,夜里的乱葬岗更是阴气逼人,生理与心理的寒凉之气,对聂雪凝来说简直是双重灾难。
虽说已经来过一次,可依旧会脑补脚边泥淖突然伸出手抓自己脚的画面,于是脚更加不听使唤。双手拉着前面的童正泽,四十五度低头,不停念叨:“慢点,慢点,再走慢点。”
低头是泥淖,抬头又是坟包,聂雪凝也不知当时自己出来时,为何会觉得它们“可爱”至极。
总算走到棺材门入口,聂雪凝突然发觉,来的路上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赌徒的踪影,于是问道:“泽哥哥,今日你烈弟弟这里不接客吗?”
“通宵达旦门庭若市人欢马叫摩肩接踵。”
聂雪凝左右瞅瞅,“这叫通宵达旦门庭若市人欢马叫摩肩接踵?除了鬼和你我,还有别人?”
童正泽笑道:“凝妹妹有所不知,这事本就见不得光,外头有一个接应点,烈弟弟的人会蒙上所有人的眼睛一个个带进来,走的不是这条路。”
“那我们怎么不走他们那条路?”
“他们走的水路,你我二人这身份若被人看见,多少有些不好交代。”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在往下的楼梯上,果然如童正泽所说,已经听到了里头格外喧闹的声音。
“凝妹妹可有面当?”
“嗯。”聂雪凝从怀里掏出之前申屠烈送她的獠牙,“这个可以吗?”
“你一身男装,这样就好。”说完童正泽带上一只似虎似猪的面当,和他扮猪吃老虎的性子,倒很是相符。
死斗场的对垒已经开始,根本挤不进去,不过聂雪凝也不想去看,她见不得这种血腥又残酷的场面,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终究她还是易生恻隐之心,总想解救他们。
聂雪凝只是站在外围,听着所有人的呼喊。
“既然来了,赌一把?”童正泽掏出一个大钱袋。
聂雪凝摇摇头,没想到童正泽虽对赌博嗤之以鼻,但也不拒绝。
童正泽道:“在死斗场,直到倒数前都可以下注,当然赔率也会变低。”
“他们一晚打一局吗?”
“一晚三局,一周一个擂主,赢了就可以回家。”
“那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童正泽笑道,“金主若是看好一个死斗奴,可以买断他一周的比赛,赌他最终能获胜,并且还能分走每晚每局的赌金。”
“若买对,那金主不就赚了?”
童正泽笑着摆摆头,“鲜少有人这么做。”
“为什么?”
“这些死斗奴多为普通人,一晚战三场,连续一周,谁能撑下来?基本上坚持个两三天就不行了。”童正泽继续道,“再者,这些人之前赌输了,都憋着气,就算一周后赢了,还是会去旁边,想把之前输的赌回来,循环往复。”
聂雪凝嘴角抽动,这就是人性,无奈又可笑,可悲又活该。
“去里面吧。”聂雪凝听完更加没了兴趣,直接往旁边的赌场走。
赌场的人更多,之前那个巨大的赌桌前围满了人,荷官是个男人,这里所有的“服务员”都是男人。
“这里可以玩玩。”聂雪凝走到赌桌前,童正泽将钱袋给她。
“我不要你的钱。”说完聂雪凝掏出自己的小钱袋,但里头全是金叶子。
“凝妹妹真是阔气。”童正泽却道,“这里赌的可不只是钱。”
“怎么,难不成还能赌胳膊赌腿?”
“那倒不会,这些残肢断臂拿来何用。任何有用的东西,都能是赌注。”
“除了钱和权,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有用?”聂雪凝吐槽道,“你这么一说,那赢的也不一定就是钱咯。”
“当然,杀人放火,抄家灭口,你忘了申屠家曾经做的都是什么勾当?”
聂雪凝没有再言,她是真没想到,如此繁华的地方,萧南澈如此治理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生意可做。
聂雪凝随手掏了几片金叶子出来。
“凝妹妹赌什么?”
“当然赌大。”说完,聂雪凝潇洒地把金叶子扔到桌上。
“豪掷呀!”桌前有不少人纷纷唏嘘议论。
荷官看了聂雪凝一眼,直接开盅,“大。”
第一笔钱,到手。
紧接着,聂雪凝连赢三把,就在所有人的叫好声中,拿了钱撤出赌桌。
“凝妹妹好手气,怎么不继续?”
“运气可不是花在这的。”
聂雪凝小钱袋换大钱袋,拿着一袋子钱在赌场转悠,突然走来一个荷官,“二位公子,我们堂主有请。”
“堂主?”
童正泽在耳边轻声解释,“这里曾是申屠家一个堂口,他所指的堂主就是申屠烈。”
聂雪凝也小声回应,“怎么,在这赢了钱,你烈弟弟难不成想黑吃黑?”
“去了就知道了。”
荷官带着两人来到另一处房间,屋子不大,有张小床和桌椅,应该是个办公室之类的地方,桌上竟然有副国际象棋,聂雪凝很是惊异。
申屠烈起身拘礼,目光如炬,肃杀至极,“娘娘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没事,就来玩玩。”
申屠烈扯出个笑,也不知他是不会笑,还是在假笑,反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很诡异,“娘娘不妨直说,是否此事不便早上讲,刻意等到现在?”
“是也不是。”聂雪凝坐下,也不再与申屠烈玩笑,“就想请你挑几个机灵的死斗奴,明日去王氏茶坊闹事,就说他们家的茶不干净,吃出了毛病。”
申屠烈还未说话,童正泽却道:“凝妹妹这招,可真是阴得很,生意人可没这么做的。”
聂雪凝白了一眼,“我又不是生意人。”
“好说,待会我去挑人。”申屠烈有些疑惑,“这事不难,娘娘早晨,怎不一起说?”
聂雪凝瞅了一眼童正泽,“阴招当然得阴着说。”
童正泽缩了缩脖子,瘪着嘴走到一旁。
“再者,我确实想来这玩玩,见识一把。”
申屠烈兴许是想一笑代之,可他的笑确实不咋地,没有轩睿的如沐春风,也没有童正泽的憨实可爱,像是张人皮假面。
“不过这些死斗奴帮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想请申屠少爷卖个人情给我,事后放他们回家吧。”
申屠烈道,“娘娘在我这,又是要人,又是拿财,我做的似乎是赔本买卖。”
若是童正泽说出这话,聂雪凝一定会觉得他在开玩笑,可这一句玩笑从申屠烈嘴里说出,却变了味道,听起来认真又严肃。
聂雪凝瞅了眼自己的钱袋,“要不还你?”
“娘娘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先欠着,日后若有什么,还需娘娘照拂。”
聂雪凝连连应下。
其实日后会怎样,她自己都不清楚,更别说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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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申屠烈,聂雪凝让童正泽直接将自己送回王宅。
马车忽然停在巷口,聂雪凝撩开车帘,只见尹珏横在路中间。
“你在这做什么?”聂雪凝下了马车。
尹珏没有说话,只是透过缝隙瞅着童正泽,聂雪凝知道他这是办完事来逮人了,只好和童正泽说再见,跟着尹珏回去。
“你这一天天的,就知道帮萧南澈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相好呢!”
尹珏扭过头,即使黑夜,都能看到他的脸又黑又红,“娘娘,莫要开这等玩笑!”
“行了行了,是不是他们的茶仓有问题。”
“娘娘猜得没错,我还看到他们正在清洗明日要送去茶坊的茶。”
“那我还猜,他们边洗边说,‘锦渡城这鬼天气,天天潮死了’‘今夜又睡不了觉了。’”
“娘娘全中,您怎知?”
“害,打工人最懂打工人。等着明天看好戏吧。”
尹珏与聂雪凝互通有无,“娘娘此番与童正泽办了何事?”
“你关心的是我在童正泽家做了什么,而不是去办了什么吧?”聂雪凝一脸警惕地看着尹珏,“问暗卫去,我要回去睡了,明天早起看戏。”
“什么戏?”
“剧透就没意思了,反正至少两出好戏~”聂雪凝背着手走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