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可怜国师也能惑乱天下23
言至于此，谢明鸾就算再怎么样，也能认清自己被逗着玩的事实了。
但这并不妨碍看出楚无疑在愉悦的谢明鸾只默了半晌，便配合应道：“原是如此，那国师是喝花上的露水吗？”
已收回视线的楚无疑摆弄着手里的花，轻飘飘地点头：“自然。”
听到这话的谢明鸾蹲下来，凑到楚无疑身旁轻声道：“那国师，喜欢荷花上的露水吗？”
温热的气息打在楚无疑的耳尖，有种被蛇芯子舔舐的感觉。
在指间转动的花茎顿了顿，楚无疑又看向凑到他身旁的谢明鸾，也放轻声音：“如果小道说喜欢，将军会给小道采露水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谢明鸾忽然有些恍惚。
他无端觉得，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这样看过某个存在。
怪谲的傩面逐渐与面前的人重合，心中的不安不断翻涌着。但谢明鸾的语气却愈发活泼起来：“如果国师想的话，自然可以。”
楚无疑看着极度表里不一的谢明鸾，轻触上了手中荷花的花瓣。
“所以将军是要小道门外，那养在缸内的荷花上取露水吗？”
听到这话的谢明鸾瞬间愣住。
他从未和楚无疑说过自己的布置，毕竟楚无疑昨夜只感叹了花香。
他便也只想要楚无疑常常与花香为伴便好。
只是……
“国师是怎么知道的？”
默认了那个问题，谢明鸾忍不住反问。
在他收集到的情报里，楚无疑毫无疑问是个瞎子。
就算不是，那蒙在眼上毫不透光的白布，也足以让楚无疑无法正常视物。
虽然身患眼疾者的听觉与嗅觉都会更敏感些，但居然能准确的说出是在缸内……谢明鸾更不安了。
大梁的风气奢靡，高官显贵养荷花一向是用细颈瓷瓶，细细修剪再插进去。
极少有像他这样直接用缸的。
怪异的感觉在心中不断翻涌着，谢明鸾都想问楚无疑养花的是几个缸了。
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楚无疑随意回道：“将军，小道只是眼盲，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谢明鸾：“……”有区别吗？
虽然这个回答近乎已读乱答，但这话还是让谢明鸾开始细细打量楚无疑本该是眼睛的位置。
只是奈何那里仍被白布遮的严严实实，谢明鸾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为了确认些什么，谢明鸾选择主动出击：“国师，您眼部的白布有些松散了。”
未待楚无疑回答，谢明鸾便又道：“国师眼盲不便，在下斗胆，可否自请帮您整理？”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听出谢明鸾是什么意思的楚无疑饶有兴致的转了转指尖荷花。
“好啊，多谢将军。”
他轻轻点头，放下手中荷花，触上眼前白布：“那就劳烦您了。”
这近乎轻而易举得到的准许，令已在准备补救方案的谢明鸾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语气轻快：“没有，在下很高兴能为国师做事。”
谢明鸾这奉承的话只换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好吧，不愧是男主呢。
对某人某个身份饱含恶意的楚无疑这样想着。
那声怎么听怎么不像好意的笑令谢明鸾的手指蜷起，但这并不影响原本蹲在一旁的他站起身，走到楚无疑的身后。
翻涌的情绪被压下，站定的谢明鸾稍稍俯下身，指尖轻触上那如瀑布般垂落在地的墨色长发。
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顿了顿。
像蛇鳞一样。
这样想着，谢明鸾却放任自己的手如刨蛇般滑入楚无疑的发丝，并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白布的末端。
常常舞刀弄枪的手有些许畸形，也带着许多茧子。与楚无疑那双布满伤痕但形状漂亮的手截然不同。
但这并不影响那双习惯杀人的手，在此时格外细致的解着那紧紧扣在一起的结。
谢明鸾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他将自己会对楚无疑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并以此为前提确保着自己的效率。
未过多久，楚无疑图方便打的死结便被谢明鸾轻柔的解开了。
随着白布散开，谢明鸾的视线也从楚无疑发丝移到了他的脸上。
似是已有预感般，谢明鸾此时的心脏在胸腔内跳的极快，但他的手却依旧很稳。
随着遮蔽双眼的白布渐渐划下鼻梁，一双即使紧闭，但依旧能看出形状流畅的眼暴露出来。
浓密的睫毛如鸦羽般垂下，在长久不见天日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国师……”
并没有达到目的的谢明鸾放轻声音，似是不经意般问道：“国师的眼睛可是受了什么外伤？这样一直用布条闷着，会不会不舒服。”
听到这话的楚无疑睫毛颤了颤：“是眼疾，会吓到人。”
会吓到人吗……
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谢明鸾瞬间意识到，如果再问就是冒犯了。
所以，还是要等再熟悉些吗？
就在谢明鸾思索着有没有其他法子时，楚无疑却主动开口：“将军，您是在好奇小道的眼睛吗？”
谢明鸾瞬间回过神：“很抱歉冒犯到国师，但在下军中军医……”
他现编的借口还未说完，楚无疑便又笑了一声。
那声笑没有任何恶意，却像是把谢明鸾的粉饰太平全都撕碎了。
“如果将军想看的话，小道自然没有什么不情愿。”
喜悦还未浮上心头，谢明鸾便听到楚无疑话锋一转：“只是被吓到的话，还是要杀掉你哦。”
又被威胁的谢明鸾：“……”
他应得很快：“好。”
谢明鸾这堪称顺从的回答并没有换来什么特殊反应，楚无疑理都没理他，便直接抬起了眼。
那如鸦羽般的睫毛如展翅般掀起，不再遮住眼球的眼皮将那双被白翳蒙住的暴露了出来。
落着白布的手猛然攥紧，不敢置信的谢明鸾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耳边都是嘈杂的心跳。
……什么？
窒息感渐渐吞噬了他，昨夜梦境中的那双眼渐渐与这双重合，带着脏污的孩童面庞也与青年如鬼魅般的容颜重叠。
确信自己不会认错的谢明鸾耳边嗡鸣。
……国师，怎么会是他呢？
布满伤痕的手以极快的速度与这双眼联系在了一起。在震惊之后，恍然大悟与欣喜若狂几乎是同时爬上心头。
那在曾经几乎算是无厘头的关注与在意，似乎在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谢明鸾的灵魂，比他自己更早的认出楚无疑。
这位在原作中多次被夸赞感知敏锐，直觉超群的龙傲天早在初见时，便认出了当年那个在西京道垂死挣扎的孩童。
看着仍端坐在那里的楚无疑，庆幸与怜惜后知后觉的吞噬了谢明鸾。
……还好他直接否决了那些人的提议，没有在归京后直接杀死国师以绝后患。
还好没有。
但国师究竟是怎样，从一个在灾年险些成为他人盘中餐的孩弱小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为大梁国师的呢？
谢明鸾不知道，但他确信楚无疑一定受了很多苦。
在胸腔内躁动不安的心脏开始绞痛，谢明鸾只觉得自己将要溺亡在名为愧疚的海里。
而就在谢明鸾思考，该怎样弥补自己当年没有将人带走的过错时，见他许久没有动作的楚无疑轻声开口。
“将军？”
被唤回神的谢明鸾如习惯般牵起嘴角：“抱歉……国师。”
听出什么的楚无疑短暂蹙眉一瞬，随后便似是抱怨般开口：“将军，你是被小道的眼睛吓到了吗？”
“不！怎么会！”
脑子短路的谢明鸾忙上前一步，似是要为楚无疑再将白布蒙上。
只是在他有所动作前，楚无疑却先抓住了他的手腕。
“真的吗？”
恶劣的神明这样问着，并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庆幸？怜惜？惶恐？
那些揉搓在一起的情绪让楚无疑眨了眨眼，随后他直接敲出系统：【所以，男主这是认出来了？】
系统快速翻找着和楚无疑有关的记忆，并快速给出答案：【是的，大人。】
【那年在西京道，他看清大人了。】
……隔那么远都能看清？
本以为谢明鸾只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瞎子的楚无疑回忆了一下，再次对龙傲天属性表示不满。
开始不爽的楚无疑扬起下巴，直视着谢明鸾，并直接开口：“将军，莫要骗小道。”
国师这样问，是因为别人都怕他的眼睛吗？
回忆起楚无疑先前的那句话，心痛至极的谢明鸾现在只想把所有说过楚无疑眼睛吓人的家伙都抓出来杀了。
他俯下身去，注视着楚无疑的那双眼，格外认真的答：“我没有欺骗国师。”
“……国师的眼睛，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