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渔夫
沈二公子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就是不依靠祖荫也养活了他的小家,他和新婚妻子租了一间小屋,过得也算和乐。
很快那女子就有了身孕,沈二爷一把脉,是个女儿。
他是真的高兴,每天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妻子的孕期也至八月,沈二爷天天都是喜上眉梢,见谁都是笑盈盈的打招呼。
可是有一天,那姑娘以防生产的时候吃苦头便出门散步,可就是这一次出门,不小心挡住了当时上海护军使的车子,被几个兵士活活打的重伤不治!
等沈二爷赶到已经无力回天了,连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一尸两命!
此后的沈二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日,突然潜心研究起了毒药,为了能一击必中那狗官的命,他足足筹备了五年!
后来那狗官死了,沈二爷也被逐出族谱,原因就是他用救人的手段杀人,坏了祖宗规矩。
沈二爷对此并不在乎,由着自己被除名。
此后,沈二爷就成了沈家的禁忌,沈老太爷也一病不起,缠绵病榻。
直到沈老太爷弥留之际,沈二爷因为在外地没能赶到,生生错过了老太爷的头七!
这也是沈父对二爷的心结,沈老太爷是被活活气坏了身子病故的,据说过世前受了不少罪,药食不进,下葬时已是皮包骨头!
两兄弟争执起来大打出手,自此之后,沈父和沈二爷再不来往!
而沈二爷因为亡女的缘故,经常在暗地里照顾沈韵水,却不让沈父知晓。
沈韵水那些防身的药包就是沈二爷教她做的小玩意,都是再常见不过,关键时刻有大用的东西,还有各种毒药的方子他也一并传给了沈韵水,以备不时之需。
沈韵水对于这个二叔一向是敬重的,可是沈二爷自觉对不起沈家,一直不愿与沈父相见,因着这个缘故,沈父只要一听沈二爷的名字都得难受个三五天!
沈韵水担心沈父便跟了上去,沈父一个人站在庭院里,抬头看着乌沉沉天空中的寥落星辰。
沈韵水端着一杯茶来到沈父跟前“阿爹,你别想太多了,二叔他早晚会想通的!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沈父接了茶杯端在手上却并不喝“你二叔要是能想通,这么多年早就想通了,他这是在怪我,怪我当初答应照应他们一家老小却食言而肥!”
“就那么一步之差,我所托非人,阿爹悔不当初啊!”
沈父当时就捶胸顿足起来。
沈韵水连忙搬了板凳让沈父坐下“阿爹,那无赖收了佣金却玩忽职守,实在是可恶!”
“二叔不也取了他的命吗?二叔他,只是不肯接受现实,他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早晚会想通的!”
沈父唉声叹气起来“只是可惜了你二婶和未出世的堂妹,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命啊!那狗官把你二叔这一辈子都毁了!”
沈父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听着都觉得疼。
沈韵水惊呼一声“阿爹!你这是干什么?伤了手可怎么办?”
沈父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让你娘听见,不然她又要唠叨,放心吧,阿爹心里有数,伤不了。”
沈韵水不想沈父再因为这个心结苦恼便转移了话题“阿爹,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儿吗?我回来的时候看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沈父知道女儿一向聪敏,这样的大事最好是不要瞒着她,免得养成一副骄矜的性子,到时候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受的连累。
沈父想了一下才说“小水,你还记得你娘刚刚说起的那个渔夫吗?”
“记得!”
“这十里洋场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阿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父捏着一个空茶盅在手里摩挲“小水,你不知道!那人可不是个渔夫,他那一双手分明是拿枪的手!”
沈韵水有些不可置信“枪!阿爹,你没看错吧?
沈父摇了摇头“阿爹风风雨雨几十年,怎么会连枪茧都认不出来?只怕这十里洋场又要不太平了!就是不知道他是哪方势力的人。”
沈韵水也有些不安,搅着辫子问沈父“那阿爹,咱们要不要搬家?”
沈父摸了摸沈韵水的头“小水别担心,阿爹想先躲上一阵子,等过了风头再回家!咱们世代居住在上海,这么冒冒失失的搬走又搬到哪去呢?那渔夫看着不太灵光,绝不会潜伏太长时间,最多过一两个月上海滩就会有动静了!”
沈韵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能行吗?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差错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父笑到“小水,你想想,如果咱们直接搬家,那不是不打自招吗?还有,这么短的时间,上海的店面、祖宅怎么办?这一时半会儿可是交接不清楚的!”
“可是,阿爹!这风险也太大了!”
沈父轻嗤一声“小水啊,如今这个世道,各方势力相互攻伐,那些当官的换的比抹布还快,这种事情还多着呢。”
“要是动不动就搬家,那什么地儿也住不长久!这事儿听爹的,风头过去也就没事了!”
“这样,阿爹明天就把关张的牌子挂上,我和你娘先物色好房子,你还是照常上课,等定下来了,你再带小峰一起过去!
沈韵水看沈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定下心来。
沈父掸掸长衫下摆上没多少的浮灰,双手背在身后往卧房走去,思量再三还是顿住脚步:“小水啊,你二叔在医术上的天赋比阿爹要好的多,他愿意教你,你就好好地学!”
“帮阿爹多照看照看他,有什么麻烦就告诉爹,知道吗?”
沈韵水一时有些怔愣,他没想到她和二叔之间的秘密沈父早就一清二楚,只是并未挑明而已。
沈父看沈韵水不说话,便又叮嘱了一句“让你二叔少喝点酒,别说是我说的!”
说完也不等沈韵水回话,自己一个人回了卧房。
沈韵水看着沈父劲瘦的背影不由笑出了声:“要不说两人是亲兄弟呢?明明彼此挂念却是一样的倔脾气,都以为对方还在怪自己,谁也不肯先服个软,出了事又担心的不得了。”
沈母领着沈擎峰来寻沈韵水,沈韵水有些八卦的和沈母说“姆妈,二叔教我医术的事阿爹竟然一直都知道!”
沈母看着卧房亮起的灯光,用帕子半遮了嘴笑“你爹呀,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他们两兄弟联合起来,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打遍天下无敌手!”
沈韵水都能想象出来阿爹和二叔年轻时时相处的情景,两兄弟拌起嘴来,不约而同别过头去的样子,那一定好笑极了!
沈韵水看着沈擎峰也站在一旁跟着傻乐,故意做出一副唬人的表情。
“小峰,你今年过了生日可都要十四岁了,说话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的!这亏了是家事,要是在外头可怎么办?当心祸从口出!”
沈擎峰一看沈韵水做出老夫子说教的架势,立刻捂住耳朵投降“姆妈,你看看阿姐,她又老学究上身开始掉书袋了!”
沈母紧跟着“啊呸呸呸!什么上身不上身的?不吉利的呀!我看你的嘴啊,就是讨打!”
沈擎峰立刻躲在沈韵水身后告饶“姆妈,我错了,我不说了不行吗?”
沈母撸起袖子就去抓沈擎峰“你还敢跑呀,你给我出来!别躲在你姐姐身后!”
沈擎峰当然不会那么听话,母子三人就在庭院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沈父坐在书案前,听着院子里喧闹的动静,无声的笑了,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握着笔杆子写着一封信,封面上写的是:‘子恒兄亲启’。
最后还往信封里塞了一小叠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