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新铺子布置好
腊月二十三祭过小年,城里到处飘着炸麻糖的甜香。
云珊裹紧棉袄,站在东街口盯着“绮香阁“的招牌直发呆。
这是她选出来的最合适的一间铺子,位置好,房间大,还带个很小的院子。主要是上下两层的,来来往往病人多,一些隐私病症患者,可以去二楼问诊。
只是,这间胭脂铺子,没抗住瘟疫,已经破旧了。
往日挂着胭脂水粉的雕花窗全用木板钉着,褪色的红绸灯笼在风里啪嗒啪嗒地拍着墙,雪粒子扑在脸上,生疼。
推开木门时,门板发出“吱呀——“的长响,惊飞了梁上的冬雀。
屋里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像是胭脂放久了发霉,混着老鼠屎的腥气。
小桃跟在后面直打喷嚏,踮着脚去够墙上的绸缎帘子,灰扑簌簌往下掉:“要是用了这间铺子,可得好好收拾一番了。“
云珊踩着吱呀乱响的木楼梯往上走。
二楼的楠木妆台积着厚厚一层灰,铜镜里映出三个影子——她冻得发红的脸,廖大夫包着灰头巾的半张脸,还有小桃仰着的圆脸蛋。
推开后窗,冷风卷着雪片灌进来,后院里的老梅树歪歪斜斜,枝桠上挂着几串干枯的艾草,在风里晃悠。
“这地儿比咱们原来那小屋子大多了。“云珊搓着冻僵的手,“原来抓药都得侧着身走,遇上急病号,转身拿药都怕碰翻药罐子。“
廖大夫伸手摸了摸雕花栏杆,木头冰凉刺骨:“就是得好好拾掇拾掇,这梁上的灰能扫出半筐。“
谈价钱时,胭脂铺的东家急得直跺脚。
这是东家给自己娘子盘的自己的铺子,他本是爱惜的不行。可瘟疫夺了他娘子的性命,买药治病也花了不少的银钱。
他一个男人也没有心思也没有什么本事去经营女子用的胭脂铺子。
所以,他才想有个差不多的价格就卖了,正好给两个儿子上学塾用,自己以后只带女儿,到城郊老家去经营着铁器铺。
一盘扯价后,这人咬着牙答应了,“六百两?也罢了!不过得腊月二十八前付清!”
他搓着冻红的鼻头,哈着白气说:“您瞧瞧,整条街的铺子都空着!要不是年关急着回老家,这带天井的二层楼,六百两真拿不下来!“
云珊盯着柜台上的算盘,心里默默盘算——医馆赚了不到三百两,剩下的......看来要动用陛下赏赐的黄金了。
身上带的不多,先交完了五十两定金。
小桃蹲在火盆边烤红薯,眼睛瞪得溜圆:“掌柜的,咱们真能凑够钱?咱们铺子的盈利这么好吗?“
云珊往火里添了块炭,火星子噼里啪啦往上蹿:“傻丫头,你忘了上个月抓药的人排到巷子口?这瘟疫是人人喊打的毒老虎,只是对咱们医药行来说,是个例外。”
廖大夫往药罐里倒着煎好的汤药,笑了:“这避瘟丸,救活的人能从东街排到西街,值这个价。咱们铺子做了多少,便卖了多少,哪有谁人讲一下价格,只怕买不到。唉,这钱赚着,也是让人心里发揪啊“
她想起瘟疫最凶的那阵子——医馆的油灯整夜亮着,三个人轮流碾药,小桃困得直点头还坚持搅拌药汁,窗外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几个人感慨着,她们这一行,生意好,可真不是什么可以显摆的事。
廖大夫转头问云珊:“只是掌柜的,就算加上苏母的酬谢,怕也不够吧。”
她压低声音,“我还有压箱底的宝贝。“
第二天一早,云珊带着小桃去银楼。将几锭黄金换成了白银。
当五百五十两银子码在胭脂铺柜台上时,小桃倒抽一口冷气。
老板数钱的手都在发抖,“宋掌柜真是有魄力的人,这今日便付清了,我们也好早点回去了!”
接下来就是要赶在年底前,将铺子收拾妥当。
云珊望着新挂的“杏林春馆“匾额,墨汁还没干透。
风卷着雪片扑在匾额上,把“春“字的最后一捺晕开了些,倒像是要把寒冬都化开似的。
后院的老梅树突然抖了抖,几朵红梅落进积雪里,鲜红鲜红的。
“冷啊,掌柜的,您上二楼躲躲风吧!”小桃来给云珊加了件袍子。
“是啊,掌柜的,这些活计,咱们几个能办好,您且放宽心吧!”
云珊也觉得有些凉,瞧着伙计们卖力的干活搬运,自己在这倒是妨碍他们了,便到二楼坐在了窗边。
云珊在堆满木料的后院拆着油纸包,这胭脂铺子都是小柜小隔层,和她们有些不相符。要添置不少木材,好好敲打钉桩一番。
小桃抱着新裁的紫绸布从外头跑进来,头发上沾着碎雪:“掌柜的,这不透光的紫绸布买来了,咱们买的多,又都是一小截一小截的,绸缎庄的王娘子只收了半价,说是有些是裁下来的布头,就不收咱们钱了。还祝咱们开铺大吉!”
这小桃跟着云珊,天真半分不减。云珊喜欢看着她们不掺杂心思的样子,她本来也想活的这么简单。
“还有,掌柜的,您订的云纹帐子明儿就能取!”
“先放着吧。“云珊擦了擦汗,指尖抚过刚运来的柏木药柜。
这两天,她带着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白天盯着木匠刨木头,晚上就着油灯画隔间图纸,一堆人都没回家。
廖大夫抱着一摞草席从楼梯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个扛着竹梯的伙计:“西街的老木匠说,这种湘妃竹编的床席最透气,也好擦洗。现在虽然说是腊月寒冬,但若有一些发汗严重的病人,他们穿着自己的冬衣躺在这床席上,他们也舒服些,咱们清洗也方便些。”
云珊点点头,记了账,给廖大夫补了银钱。
廖大夫放下东西,坐在一旁,她瞥了眼云珊发间沾着的木屑,说,“你也歇会儿,别累坏了。“
云珊笑着摇头,伸手接过草席:“等把最后这扇屏风装上,就差不多了。“
这铺子收拾完终于像样子了,一堆人累的四仰八叉。
云珊不是没铺子用,其实林钰给的那两间铺子,就坐落在最热闹的朱雀大街。
云珊路过时见过,雕梁画栋的门面,光是门槛都比人膝盖高。
但那是林钰给的嫁妆,而且自己没有到缺银子用的地步。若自己现在用着,着实不合礼数。就像后院那株老梅树,就算开得再艳,根子也是扎在别人家的土里。
且得等与林骁成了婚后,再去更换了契单子吧。现在那两间的收成,掌柜还都是孝敬给林钰的。
“掌柜的!“小桃突然从二楼探出头,紫绸布披在肩上像朵盛开的花,“您快来看!新做的帐子挂上啦!“
二楼原本空荡荡的试妆间,如今已经隔出六间小屋,新糊的窗纸透着柔和的光。窗子不大,但也是能被对面看得到的,所以窗纸外,又加了紫绸布的帘子,帘子合上时,每一间都是不透光的。
云珊踩着木梯上去,不遮紫绸帘子时,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最里头那间,还特意留了扇小窗,能望见后院的梅树。
“这样好,妇人们来看病,最怕人瞧见。“
云珊轻轻扯了扯帐子,布料触感柔软厚实,
“以后把帘子一放,外头的人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廖大夫伸手摸了摸窗棂,新刷的桐油还带着清香:“想得周到,只是这两天你瘦了一圈。“
收拾完,云珊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新漆的金字在夕阳里泛着暖光。小桃蹦蹦跳跳地点亮门前的红灯笼,廖大夫在药柜前整理新到的药材,空气中飘着当归和陈皮的香气。
风又起了,卷着零星的雪粒扑在脸上。
“挑个黄道吉日再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