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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太后

珍儿这才如梦初醒,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方才那一瞬间,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

小姐果然还是那个小姐,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这般试探,未免也太吓人了些。

她定了定神,正欲说些什么。

“吱呀——”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祝语妺和珍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珍儿立马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快步走到门边。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太后身边的红人,福公公福禄。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都捧着精致的盒子。

珍儿一见是他,连忙行礼。

“福公公,您怎么来了?”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恭敬。

福公公那张永远挂着笑的脸,此刻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看着珍儿微微泛红的眼眶,有些奇怪地问道:

“珍儿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语气,竟像是在关心宫里头那些受宠的小主一般。

太后对祝语妺的重视,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连带着她这个丫鬟,在福公公面前,都多了几分体面。

她连忙收敛心神,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公公说笑了,奴婢没事,只是方才不小心迷了眼,多谢公公关心。”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福公公也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珍儿姑娘,咱家今日前来,是有要事。”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珍儿身后的房间。

“不知郡主现在可方便?”

珍儿连忙侧身让开。

“公公请进,小姐正在房中等候。”

她说着,便要领福公公进屋。

福公公却摆了摆手。

“不必了,咱家就在这里说吧。

他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前。

“这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让咱家送来的药,说是对郡主的病情大有裨益。”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

“这两颗药,可是整个皇库里头,仅存的两颗,珍贵得很呐!”

他特意强调了“两颗”和“仅存”,可见这药的稀有程度。

珍儿连忙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多谢公公,奴婢一定转告小姐,让她按时服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果然还是太后最疼小姐。

福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太后娘娘很是挂念郡主,让咱家带句话。”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

“希望郡主能早些好起来,斯人已逝,还望郡主节哀顺变,莫要太过伤心,坏了身子。”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长阳侯的事儿,太后娘娘也很是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郡主看开些。”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

“珍儿,是福公公来了吗?”是祝语妺的声音。

珍儿连忙应道:“是,小姐,福公公奉太后娘娘之命,给您送药来了。”

屋里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你让福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出来。”

祝语妺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

“告诉姑母,我今日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些了,待我梳妆后,就去皇宫探望她老人家。”

福公公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连忙看向珍儿,眼中带着询问。

珍儿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祝语妺所言非虚。

福公公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连连点头。

“那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郡主好好休息,咱家等着您进宫呢!”

他说完,便带着两个小太监,转身离开了。

珍儿目送他们走远,这才关上房门,转身回了屋。

她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精致的盒子放在了桌上,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小姐,您看,太后娘娘对您可真是没话说!不光派了太医来给您诊治,还把这么珍贵的药都给您送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两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丸。

祝语妺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

这让珍儿有些意外,她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小姐……您不高兴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祝语妺缓缓地转过身,看向珍儿,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

“珍儿,你觉得,太后对我如何?”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珍儿却不敢掉以轻心,她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道:“自然是顶顶好的!以前不管小姐您犯了什么错,只要去找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都会帮您解决。”

她回忆着往昔,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

“那时候,多少人羡慕您有太后娘娘的宠爱啊!”

祝语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到珍儿说完,她才缓缓地开口:“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犯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坚定。

“即使我陷于再大的困境,也不要去找太后了。”

珍儿愣住了,她完全不明白祝语妺的意思。

“为什么啊,小姐?”

她忍不住问道,眼中充满了疑惑。

“太后娘娘一直都很疼您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祝语妺打断了。

“珍儿,你记住我的话。”

祝语妺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找太后。”

珍儿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小姐,以后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该怎么办?难道要找夫人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祝语妺摇了摇头。

“不,找祝景臣。”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珍儿彻底愣住了。

祝景臣?

那个才认识不过三年的族弟?

小姐为什么不相信多年来一直疼爱她的太后,反而要相信一个才认识不久的族弟呢?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却不敢再问。

小姐的心思,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但她还是恭敬地应道:“是,小姐,奴婢记住了。”

祝语妺这才收回目光,缓缓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片刻之后,她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丝决绝的神色。

“珍儿,你可会梳那些丧期女子的发髻?”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珍儿连忙点头。

“奴婢会。”

她走到祝语妺身后,拿起梳子,开始为她梳发。

祝语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梳得简单些,要素净些。”

她吩咐道。

珍儿的手很巧,很快就为祝语妺梳好了一个简单而素净的发髻。

祝语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珍儿,你先出去,安排一下马车。”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珍儿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她心里依旧疑惑重重,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该多问。

安排好了马车,珍儿回到了祝语妺的庭院。

她远远地就看到祝语妺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着她。

珍儿快步走了过去,却在看清祝语妺的模样时,愣住了。

她发现,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但大体样子又没变。

祝语妺才走到太后宫殿外,远远地就看见福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迎了上来。

福公公步履稳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很开心这位郡主来此。

可在看清祝语妺的脸时,福公公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筛糠一般。

若不是身后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恐怕他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祝语妺见状,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很快,她便敛去了笑意,换上了一副关切的神情。

“福公公,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语气轻柔地问道,仿佛真的在担心福公公的身体。

福公公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稳住心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事,老奴只是……只是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中用了。”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祝语妺“哦”了一声,似乎相信了他的解释。

她转头看向扶着福公公的两个小太监,语气温和地说道:“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照顾福公公,他可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人了。”

两个小太监连忙应道:“是,郡主,奴才们一定尽心尽力。”

祝语妺点了点头,又看向福公公。

“福公公,您多保重身体,太后娘娘还离不开您呢。”

福公公连忙躬身行礼。

“多谢郡主关怀,老奴一定谨记在心。”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

祝语妺不再多言,迈步向太后寝宫走去。

她进太后寝宫的次数多得数不清。

以至于太后曾特意吩咐过,若是祝语妺前来,无需通报,直接进去即可。

福公公站在原地,望着祝语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颗心依旧“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祝语妺刚才的模样。

那张脸,那神情,简直和……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连忙摇了摇头,将那些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

珍儿一直跟在祝语妺身后,见福公公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更加疑惑了。

她走到福公公身边,轻声问道:

“福公公,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们小姐有什么不妥之处?”

福公公回过神来,看着珍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珍儿姑娘,郡主……郡主从生病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模样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别人听到。

珍儿想起自家小姐之前说过的话——以后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去找太后。

她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祝语妺的用意。

于是,她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是啊,自从郡主醒来之后,一直都是这样。”

她顿了顿,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毕竟是在丧期之内,不能施粉黛,也不能穿彩色的衣服,所以看起来……可能有些不一样吧。”

福公公听了,脸上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他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完全消散。

先皇后薨逝多年,以前的祝语妺只是与先皇后有七分像而已,而今日不再华服加身,而是一身丧服的祝语妺简直与先皇后一模一样。

福公公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祝语妺缓步走向正殿,脚步轻盈,仿佛踏在云端。

还没见到太后的影子,一阵熟悉笑声便已穿透雕花的红木门扉,远远地传了过来。

那笑声中充满了愉悦和畅快,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她无关。

伴随着笑声的,还有丝竹管弦之声,咿咿呀呀的唱腔,似乎是宫中新排的戏曲。

祝语妺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加快了脚步,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姑母,是什么事情让您这么开心啊?”

她一边笑着说着,一边走了进去。

殿内金碧辉煌,光线透过琉璃窗洒落在地上,映照出一片绚烂的色彩。

太后正坐在上首的软榻上,手中端着一个白玉酒杯,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戏台上表演的伶人。

听到祝语妺的声音,太后转过头来。

在看清祝语妺面容的那一瞬间,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的眼睛猛然睁大,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手中的白玉酒杯再也握不住,“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名贵的酒液四处飞溅,上好的白玉酒杯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一时间,殿内原本欢快的乐声和唱戏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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