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锤魔案(九)
10月30日,天气渐冷。
山里更冷,那冷空气就像小针儿似的往脸上扎,冷得人直打哆嗦。
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山上吃力地走着,他的脚步漫无目的,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他已经一连几天睡不着觉,人的头颅被锤子敲击的声响、垂死之际沉闷的喘息声,还有鲜血的腥味,像一张网似的罩住了他。
白天,怕被警察逮住,只能远离城市,像一只孤狼在荒郊野外转。
夜晚,他不敢闭上眼睛,否则就会被噩梦惊醒。
更难熬的还在后头,由于没有饭吃,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到种过红薯的地里翻点儿漏掉的东西吃。
今年的第一场寒潮,悄无声息地到来。由于在疲于奔命,没有注意天气的变化,突如其来的寒流成了对他的又一次沉重打击。
“我的罪恶是要遭天谴了!”他肚子里没食,身上裹着单衣,不被饿死,也得给冻死。
日暮时分,在奔波寻找落脚地点的时候,偶尔在野地里发现了一条死去的蛇,这使濒临灭亡的感觉就更加强烈起来。
他站在死蛇的面前踌躇良久,沉思良久。
“我小的时候最怕蛇,连死蛇也不敢看一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敢杀人了。”
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
现在,再看到这条死蛇,他不但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对死蛇生出一点怜悯的心来,他觉得死蛇对他来说是一种征兆,预示着他今后的日子将多灾多难。
因此,从不发善心的他特意挖了个小坑,将死蛇埋葬了,像是在埋葬自己的罪恶一样。
埋完之后,他独自坐在死蛇的坟墓前叹息,“我还不如一条死去的蛇,死去的蛇尚且有个安身之地,何处才是我的存身之所呢?”
当晚,他没去偷盗,也没再去寻找住宿的地方,凛冽的寒风,把他的性冲动也冻僵了。他像一个乞丐那样,在野外胡乱找了几块干瘪的薯片塞进嘴里,便就近在野外的一个坟场里睡下。
临睡前他想,“今夜算是对我命运的一个测试吧,要是今夜被冻死了,那是我命该如此,这坟场就是我的安身之地了。”
“要是冻不死……那就明天再说吧!”
他觉得自己已经坐上了一辆无法自控的下滑车,只要自己停下脚步,就会立马坠入深渊,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他必须在奔波中寻找新的犯罪目标,在犯罪中寻求新的生路。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冻僵了的他又重新在阳光的温暖下苏醒过来。
就像寓言里被农夫用胸怀暖醒的那条毒蛇一样,在大自然博大的胸怀里又复苏了,留下了遗害民众的祸根……
度过了心理的寒冬,他又开始活动了。
就如同是狼终究是要吃肉一样,他的那双贼眼没闲着,四处搜寻着下一个侵害目标。
……
“10·18案”指挥部内,参战民警正做着案情汇报。
旁边的办公室里,还传来不住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那是数十份卷宗材料在打印机里吞吐的声响。
“韩厅,经过这一周时间的调查,虽然还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但也破获了其他案件,特别是抓获了王德发这一逃犯。”市局局长汇报道。
看到他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韩俊山没有当场翻脸。
现在是关键时刻,用人之际,作为专案总指挥,他不希望让属地市局局长在这样的场合下不来台。
“与此同时,我们郑市警方也将继续加大排查力度,绝不让他逃出郑市!”局长高调表态道。
韩俊山冷眼瞥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说道:“拔出萝卜带出泥,发现意外之喜当然好,但别忘了我们来这儿是干嘛的。”
“雷辰,说说嫌疑人的情况。”韩俊山看向雷辰。
雷辰点了点头,起身说道:“韩厅,各位领导,根据我们这些天的侦查,以及对嫌疑人的行为分析,我们认为凶手很可能已经逃向漯城,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接连行凶。”
“韩厅,请放心,我们漯城警方已经严阵以待,只要他敢来,我们一定叫他有来无回。”漯城分局局长说道。
韩俊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会议室里回荡着沉闷的声响。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映出漯城周边的卫星地图。
“雷辰,”韩俊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说说你的依据。”
雷辰站起身,激光笔的红点在漯城周边游移:“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凶手有以下几个特征:第一,作案间隔时间很短,第二,作案地点呈放射状扩散,但始终在行政区划的交界处;第三……”
他的声音突然一顿,目光落在漯城分局局长身上,“他选择的目标都是独门独户,尤其是家里没有年轻壮劳力的农户。”
漯城分局局长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警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韩厅,漯城急电!”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部响个不停的手机上。
漯城分局局长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扩音器里传来急促的声音:”局长,出事了!邸家村发生命案,一家三口……”
李睿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幕布上的卫星地图,邸家村的位置赫然在漯城南部与辉县交界的地方,与之前的案发地点形成完美的弧线。
“现场情况?”韩俊山的声音冷得像冰。
“村民邸之仙,女,42岁;女儿刘菲菲,14岁;儿子刘志童,11岁……”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哽咽,“都是被条状钝器击打头部致死。凶手……凶手还对死者实施了侵犯……”
温柔突然捂住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李睿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现场有大量翻动的痕迹,”电话那头继续说道,“门窗完好,凶手应该是从后院翻墙而入。这户人家……这户人家正好没有围墙……”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嗡鸣。
韩俊山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坐的每一个人:“我亲自带队前往漯城。”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