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老彘满窝
肉坊中似这般的煨房,连绵十里,也不知有多少个。
老妖学人相,暴食虐众生,光是闻之便太过亵渎。
黎卿伴着纸猖兵马刚刚将这诸多猪妖老彘斩首,群妖颅首叠在坊前作供果,道人轻吟谶言伴妙语,戚戚诡咽做景,立时便有血焰高燃,抽了二十余缕寿光命火归于灵灯中,只叫那灵灯命火又壮了两分。
南斗延命灯,禳灾解厄、削命减寿,且将那若南斗烛星的命火燃到足够的旺盛。妖星禳祷,注死延生,钉头七箭,自可得修持……
这二十多具颅首为那血焰一卷,只见其中血肉骤消,化作颅骨豁然跌落,七八余纸人残破不堪,尚且还能站立,玲珑纸猖目光幽幽,无声地注视着那道夺寿消命的谶法。
此时,异变突生!
彘山坊十里连绵,这南面正门闹到如此大的动静,各方处的彘妖老怪哪里没动了?
不一时,整座老彘巢都翻了天,那小山般的老猪妖完全诠释了何为“野猪冲撞”,只闻【轰隆隆】的爆炸声,那小山般大小的白毛山彘便一路排山倒海的冲了上来。
然而,它等还是晚了一步。
感受着那已经渐渐敛下的血气,数道怒吼同时爆发:
“三弟!我的好弟弟啊。”
“老三啊……”
猪妖叫丧般的干嚎声似晴空霹雳,转瞬之间,待得听到那怒嚎,那老妖便已经带着翻山之力撞了上来。
黎卿眉头一挑,却是躲也不躲,眸前掣指,纸灵劾召而动。
“敕!”
紧接着,那黎卿与纸猖身侧突有白烟骤起,只见那纸道重器-花纸阴桥自杳杳冥冥之中突现,两道无面猖,将那纸轿往肩上一扛,兜头便是朝着那白毛山彘撞去。
轰隆隆……
两尊巨物一撞,那山猪当即便往旁边肉坊中栽了下去,滚了两圈,落入炭火之中,小半个妖坊亦是被撞至坍塌。
那花纸阴轿可是效仿岭南钟氏,鬼道至宝-往生桥的法器,这般重器,看似轻飘飘的,但其中法禁位格颇高。
与那白毛老彘一撞,那抬轿的无面猖倒是只剩下两道鬼面,和一双紫青鬼手了,可这纸桥上却是没有半分的波澜,灵滢的法禁亮起,毫发无损!
紧接着,一道犹如杀猪般的惊叫声响起,却是“烛”再也忍不住了。
那庞大的虬龙驾驭风火,朝着那白毛老彘身上一坐,差点就将那老彘坐得双眼一翻。
十余丈的虬龙身,萦绕着震慑百兽的威压,“烛”那六冠龙角似是充斥起了焰流,再往那老彘头脸一撞,顿时就将它那两颗獠牙打碎,撞翻十数丈。
扑头盖脸又是一道连绵百丈的焰舌吞吐而出,将那白毛老彘,以及数头卯着脑袋冲上来的彘妖一气点燃,数个呼吸间就爆做了焦炭。
尸窟盘墓虬,自然是非同寻常,这般彘妖猪怪,怎是它一合之敌?
便是那白毛老彘还欲反抗,亦是被那龙尾一拍,狠狠地摁在了那废墟上,生生被龙火熔灭!
黎卿见状,身侧那几乎要点亮的南明星曜火法亦是缓缓地散了去。
与“烛”对视上一眼,黎卿心头一动,瓢泼灵纸散天,化作道道纸人为那纸猖拥垒,掣下来一道指令:
“将这十里妖坊翻了,莫要留一个喘气儿的。”
“这山坊收刮多年,家底绝对不少,见到这样的道铢,全部收集过来。”
将一枚标准样式的道铢抛到那纸猖手中后,黎卿又再补上一句。
“游荡范围,仅限于这十里肉坊……”
可不能忘了为这纸猖定下限制,否则,它等若是游荡到四方土司的山上,可不知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兵者,凶也,自当慎用,猖兵更是如此。
环顾了那废墟一眼,其中且残留的嚎叫动静,黎卿自可将其交予这一支纸猖兵马来处理。
而他,一个纵身跳上“烛”的头顶,立于那最高的两支龙角之间,肆意朗笑起来。
“烛,你我来上一场狩猎,将那头逃脱的老彘猎来如何?”
身下的丹虬闻言亦是欢快,高昂一声,立时从这肉坊上空御风横过,追逐着那头刚冲到坊市前、听到龙吟之后又转身往山上逃的黄毛老彘而去。
那头便是称呼彘朱三为三弟的大妖之一,看体型,白毛的老二已经被“烛”熔灭了,那多半就是彘朱家的老大了!
虬龙驾风,蟠蜒在空,前方的老彘在泥浆里一滚,顿时化作了山猪本相,黄毛垂腹,獠牙似刃,那壮硕的妖躯在往林中一蹿,推山移石,顿时便在林中犁出了一道半丈深的沟壑来。
龙,虬龙!
这老彘实打实的被吓到了,这般龙种在妖山深处,也能号称一方虬将军了,它屠老大如今已年老力衰,更不会是龙种的对手,遑论那虬龙背后还有一位驭主呢?
可又为之奈何?
屠老大半生的家底都在这肉坊上了,初时,它不过是头猪精,在一个屠户家中见惯了杀猪宰牛,在它他逃脱之后,那诞生灵智时的记忆便深深地印刻在了它的心底。
它掳来一个个屠夫,在将他们拿手的庖丁之术学到手后,将他们一个个吃掉。
最终它成了妖山中有名的屠老大,山内的灵肉,山外的人肉,藉由他这肉坊转卖,十里肉坊的家业,天下间有几个屠户能干得到这般大?
【呼呼!】两道焰舌插着它的鬃毛掠过,这却是让屠老大更加惶恐。
它开始后悔了,或许一直待在妖山中,就不会有今日了罢?
那虬龙身上,驭主联袂,掣纸折弓,却是眨眼掏出来了把五尺长的弓箭,以真炁作弦,卷纸作箭,那纸筒上真炁狂暴,刚刚擦过一颗青石,那座巨石便炸裂开来。
君子六艺,三为射,四为御!
那青年驾虬龙、掣狂弓,横山跨箭,穿林越溪,左右开弓,尽显肆意狂傲。
伴随着龙吟阵阵,朗笑声起,这黄毛老彘怎不知那是什么人了?
南国之士!
这是一场公平的狩猎,猎物夺路而逃,“士”驭车马兽而狩,它若能逃脱,那是它的天命,它若逃不脱,那便舍了血魂,成为那士与驭兽缔结图腾契约的祭品……
道道箭矢若长虹贯来,先是中了这老彘的后足,再擦断它的獠牙,迫使它走投无路,竟是朝着那土司山民的山寨中冲去。
前有小山般的老彘在梯田中逆流而上,后有士子御龙,离矢索命,却是叫那盘山大寨上的司人连连惊呼。
“昂!”
再见一道青白色的箭矢终于贯穿了那巨兽,叫其一个跟斗翻倒在地,正有龙吟阵阵,朗笑声起,那赤龙落下,一尾巴便将那黄毛老彘摁倒在地。
后者的身躯上已然破开了一个水桶粗的大洞,血水似是溪流一般坠落个不停。
短暂的狩猎游戏已然结束。
烛太强了,黎卿的根脚亦不可言,他们或许该择一头紫府妖物的,以纸器法术追猎千里,方得尽兴。
未来,倒有的是机会!
黎卿双手五指化爪,真炁鼓动,一击贯穿那老妖天灵,沾染上其中魂血。
“昔年人道,原始苍茫,众生蒙蒙,猎者为羿,豢灵为驭,相依为契……”
且唤一道宣号。
黎卿二指染魂血,屈指微弹,将那魂血弹飞天地,此为一敬天地也!
左手二指横过,魂血划过面颊两侧,留下一道简约的图腾,再掣右手二指往“烛”的眉心一画,以那猎物的魂血沾染,结作图腾之契,这是远古先民在原始自然中驯服兽的方法,古老而卓有成效!
再得晴空生雷,天公见证,这五驭之契便由此缔结,而那头老彘的尸身亦是魂血干涸,迅速地凉了下去。
“哈哈哈哈!”
“司部的诸君,这老彘血食且算黎某赠予诸位的见面礼了……”
张扬意气声起,也不管那土司之人是否听得懂南国官言,那赤龙早已盘踞在空,一个纵身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