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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亵佛

玉瘦香浓,檀香淡淡。

这场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只有远山还雾霭霭的,天净空如洗,往下坠着的寒意都带着梅花的清甜。

迦南寺西苑的梅花开得很好,寺中的僧人说每到这个时候,不少香客都前来观赏美景,所以里面修建了许多的阁楼与亭子。

之前谢观怜去过一次西苑,记得里面的雪的确开得很好。

月娘身上的病稍好了些,不想总是待在房中,听闻西苑的梅花开得好,便邀请谢观怜也一去赏景。

谢观怜这段时日也没出门,在禅院中也待得生了闷,欣然应允。

月娘提前向寺内的僧人租借了赏景的小阁楼,谢观怜上去时她正在调香。

月娘见她上来,招手道:“怜娘你快来坐。”

候在一边的小雪将蒲垫放置簟上,谢观怜捉裙跪坐,睇她手拿的捣杵沾着斑驳粉痕。

谢观怜也喜欢香,闻见香味儿有些独特,心生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香?”

月娘对她笑道:“闲来无事,用几味药与梅花一起做的胭脂。”

谢观怜眨眼,讶然:“原来是胭脂,我还以为是香膏呢,没想到月娘还会做胭脂。”

月娘笑了笑。

此刻小雪在一旁用梅花煮的牛乳茶,也已经翻滚出清香。

红梅牛乳茶倒在白瓷杯中颜色如浮在白雪中的胭脂,颜色好,气味儿香。

谢观怜端起茶杯闻了闻,水汽氤氲出的浓浓雾气朦胧,淡淡的香气似染上眉梢,沁人心脾。

她撩起眼皮看对面的月娘,含笑道:“这种花茶我以前在雁门时常喝,尤其是冬季,一边赏雪景,一边与友人一起品,滋味很是娴静。”

月娘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回答她的话。

小雪开口说:“那娘子可要好生尝尝了,这就是我们娘子照着雁门那边的做法学的,也可以为我们娘子品尝下与雁门的是否相似。”

听这般说,谢观怜敛目尝了口。

确与雁门的花乳茶很像。

月娘见她饮下,问道:“如何?”

谢观怜眼中浮着笑,对月娘道:“如出一辙。”

月娘笑了笑,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道:“那我教怜娘做胭脂罢。”

谢观怜没做过胭脂,见她眼前这些准备得很是齐全,遂坐在她的身边,打算也跟着学。

一侧的小雪见她杯中的乳茶喝净了,提着瓷壶前来欲再给她斟一杯,孰料指尖不慎被烫了下急忙换手。

梅花乳茶洒在谢观怜的素色裙裾上。

谢观怜被烫了一下,掌心遽撑在案角,倒吸一口气。

“对不起怜娘子,奴婢不是有意的。”小雪慌乱地放下手中的瓷壶,卷着袖子跪在她的面前擦拭。

月娘在扶着谢观怜,眸含关切地问:“没事吧。”

谢观怜勉强缓和过了,摆手,“无事,只是湿了裙子。”

小雪跪坐起身,神色尚有惶恐之色。

月娘见她素裙被梅花乳茶浸出一团污渍,峨眉轻蹙道:“这梅花乳茶颜色艳丽,等会合着白乳干在裙上终究有些不雅观,不如你与我换换……”

谢观怜按住她欲脱衣的手,安慰道:“无碍,我带了披风,小心遮掩着回去换了也一样。”

月娘闻此也不再勉强,眼含歉意的让小雪送她出阁楼。

与小雪分开后,谢观怜披着素色披风,戴上毛绒兜帽避开着人走。

梅林中修葺着沉长的游廊,此刻人都在梅花院子里游玩,游廊上并没有人。

当谢观怜踅步入半圆拱门,刚一踏进去,忽然有人用一张沾有迷药的帕子,用力蒙住她的口鼻。

谢观怜大惊下想要挣扎,奈何吸入了迷药力道近于荒渺,很快便耷拉下眼皮晕了过去。

身后的男人见她已晕眩,低头打量她。

昏迷的女人生得仙姿玉色,身姿曼妙,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这种漂亮的女人守活寡实在可惜了。

男人眼里闪过狎昵的慾望,转头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遂警惕地扛着她往角落而去。

他只顾着周围,没有发觉扛在肩上的谢观怜已经睁开了眼。

刚才她察觉帕子上沾有迷药,便立即闭上了口鼻,晕倒也只是放松他的警惕之心。

好在随时带着沈听肆送的匕首。

她悄然趁他不备,拔出手腕的匕首,避开致命处,猛地扎向他的臀。

男人没料到会被忽然扎一刀,当即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将肩上扛着的人甩下来,伸手去捂后臀。

谢观怜跌落地后抬头看了一眼他,心中大惊,这人……是上次来她院子偷东西之人!

“贱人。”男人见被她骗了,呲牙咧嘴着凶狠面貌来抓她。

谢观怜顾不得别的,握着染血匕首,提起宽大的裙摆便疯狂往长廊外跑去。

男人自然不能让她跑出去,便捂着臀忍着剧痛,步履蹒跚地追来。

谢观怜专挑的臀部扎,那处不会致人死亡,而且再想要追她,一动便会牵扯伤口导致行动不便。

那男人受了伤跑不动,见她又是朝着有人的地方跑去,眼中闪过不甘,跟了几步后臀上的血流不止,最后只得放弃没有再追上去。

两边梅花扑鼻。

沈听肆怀中抱着经书,刚从小佛堂出来,步伐稳健地走在石子路上。

当他行至拐角处,有人一头扎进胸膛,怀中的经书凌乱散落于地上。

他平静地垂下眸,先看见女子松软的云鬓,随后闻见淡淡的血腥。

谢观怜神色仓皇失措地抬头,蓦然撞进一双漆黑平静的眼中。

很深,像是幽潭里伸出一双腐肉烂骨的手,拽着她往里万劫不复的深渊坠。

“悟因……”她攥住他的衣襟,眼眶洇出水汽,身子后怕地颤栗。

沈听肆垂眸看着她手上的匕首,不知是谁的血,现在已经弄脏了灰白的衣襟。

他平淡地抽出手,欲将女人从怀中拉开。

谢观怜察觉他的意图,发颤的柔软娇躯贴得更紧了,“悟因救救我,有人追我……”

她越缠越紧,扬起的瘦骨脸上全是惧意。

沈听肆弃与陷入的慌乱中的女人纠缠,循声掀眸,随意睨了眼空无一人的前方,淡声安慰:“他没有追来,可放开了。”

听他说人没有追来,谢观怜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

那扇半圆石门内果真无人追来。

或许是因为看见有人,所以那个男人不敢再追来。

谢观怜转过头,眼眶的泪猝不及防划过脸颊,恰好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温凉的泪珠子晕开湿润的痕渍,在那块肌肤留下难言的痒意。

他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瞬,继而自然地垂下,掩在袖中:“无人追来,檀越可以放开了。”

谢观怜白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正欲对他道谢,谁知没了支撑后双膝蓦然一软,眼看便要跌落在地上,幸而被人一臂揽住了肩膀。

沈听肆揽住她发烫的身子,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他没想要抱她。

谢观怜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身上,脸颊发烫,呼吸凌乱,没有留意他破格抱住自己的行为。

“抱歉,我、我没有力气了。”她小喘着道。

那男人应是有备而来的,蒙她的那张帕子上不仅有迷药,似乎还有别的。

好在她闭息及时,所以吸入得不多,药效现在才开始在体内发散。

尤其现在她闻见了沈听肆身上那好闻的檀香,眼底沁出微烫的水色,喉咙泛渴。

檀香……

那种渴望来得突然。

谢观怜压下眼底的渴望,无力地倚着他,红唇微启地牵着他的衣袖,软柔娇喘地乞求:“悟因,能不能扶我去没人的禅房,我缓一下。”

此刻她眸中仿佛落了一湖涟漪,望向他的眼神褪去纯情的外皮,向他露出触手可得的色.情。

若是寻常人早就已经禁不住引诱,对着那张涂着水莹的檀口一亲芳泽。

可青年并未回应,只撩起微湿的眼皮,看着她的目光犹如撕破她的皮囊,在仔细打量内里的血肉。

与他漆黑得毫无波澜的眼珠对上,谢观怜无端有种被毒蛇窥视的错觉。

她脸上的虚弱僵住,背脊冒出寒意。

其实药效不浓,感受不强烈,身体也仅有些许虚软无力,但她表现出来中药很深,需要帮助。

沈听肆静静地瞧着他,如同往日那般淡然,却似一眼瞧进她的心里,令人心中发慌。

谢观怜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看穿了她的伪装与想法?

虽然他性子再温顺良善,但也并非是没有脾性的木头傀儡。

谢观怜被他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盯着,心中不免升起了退缩之意,启唇欲讲话。

沈听肆先她自然地敛下乌睫,扶稳她的肩膀,温和地说:“前面就有,我带你过去。”

听着他与平日无二的嗓音,谢观怜刚升起的退缩霎时退去,继续柔弱地点头,小声道谢:“多谢悟因法师。”

不远处便是专供人赏梅景之处,故而此处多的是小憩的禅房。

沈听肆将似现昏迷的谢观怜放在蒲垫上,她便软无骨地瘫在上面,抱着双臂蜷缩膝盖,以弱雏之姿轻轻地颤栗。

她不正常的反应令他多留意了几眼。

躺在蒲垫上的女子粉颊两边似布施嫣红的胭脂,鬓尖还沾着点雾珠儿,眉心微蹙,朱口被细牙咬得印出一条深色的线。

仿佛已经竭力在压抑了,可还是耐不住疯狂袭来,蚕食她骨肉的慾望。

檀香太浓了,浓得她意乱情迷,渐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何处,唯一记得眼前的人是谁。

沈听肆目光掠过她鬓角的热雾,当她是因屋里闷,起身欲去将窗户撑开。

身后的人却以为他要离开,猛然起身从后面抱住他劲壮的腰,松软的云鬓倒在他的后背。

“别走,我好像被人下药了,法师…悟因,帮帮我,我只抱一抱,不会亵渎法师…”

女子凌乱的娇气小喘似含着潮意,脸贴在后腰那块,蹭着、拱着。

哪怕他不转头,也能想到她此刻的模样。

像黑湿巷子里发.情的猫儿。

他侧首平静地垂眸,见她颊边沾着雾雾的桃红,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谢观怜慢慢往上,靠在他隽秀的脖颈上,口气如兰,胡言乱语道:“多谢悟因,不是你来得及时,我说不定早就已经死在不知名的地方,幸好遇见了你……”

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他的平静在她看来是默认。

想到他那张脸,谢观怜闻着他身上是浓郁檀香,连四肢百骸都蔓着难忍的酥麻,浑身升起难言的热意,好似肝火快要被焚烧了。

最初她还能如所言那般老实地抱着,可一想到只要往下两寸就能碰上,手也渐渐不老实。

而只要打破这一点距离,她就会引诱他动情,但凡是男人动了情,被慾望吞噬这件事,无论是佛子,还是圣子,都无人能幸免,皆会忘记所谓的清规戒律。

对情爱之事再淡漠又如何,也还是会沉溺在其中,与她一起享男女交合的快意。

“好热……”她轻喘,眼眶渗出的热泪更多了,捏着那点儿灰白如洗的僧袍料子,细长的指尖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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