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原来有些遗憾,连一碗馄饨的时间都等不及
孟博欣慰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虚弱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卷走。
我强忍着胸腔里翻涌的痛意,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一点。
“你放心,以后我会把阿姨当亲妈一样对待。”
虽然我已经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可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指尖触到孟博手背凸起的青筋,凉得像结了霜的铁丝。
孟博动了动嘴唇,突然虚弱地说了一句话。
“想……想吃……家门口的馄饨……”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与此同时,苍白的嘴角溢出暗红血沫。
我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被孟博微弱的力道攥住手腕。
“等着我。”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一句话。
转身撞开病房门的时候,肩膀重重磕在门框上。
可我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疼。
这点疼痛可我内心的痛楚相比,却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在眼前摇晃,小刘和刘帅的惊呼声被甩在身后,我跌跌撞撞地冲向医院大门。
深夜的街道空旷得瘆人,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冷风灌进衣领,却压不住眼眶里滚烫的泪水。
记忆里孟博在上班的时候总爱提着一碗馄饨来KtV。
当时我也曾好奇询问孟博为什么这么喜欢吃馄饨。
那时候的孟博总是笑眯眯地告诉我。
“这馄饨汤鲜,喝完能顶一整晚的精气神。”
我跑过三个路口,拐进熟悉的巷子。
馄饨摊的暖黄灯光在雨雾中晕开,摊主正在收摊。
我赶紧大声喊道:“老板,来一碗馄饨,加急。”
喊完这句话之后,我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裤脚沾满泥水。
老板愣了一下。
“你是孟博的朋友吧?”
看我没说话,老板一边忙碌着手里的动作。
一边自顾自地说道:“我听孟博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好老板,这碗算是我替孟博这孩子请你吃的,免费。”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刀剜进心口,我别过头去,盯着沸腾的汤锅。
热气模糊了视线,不知是水汽还是泪水。
老板手脚麻利地包着馄饨,竹筷在骨汤里搅动。
香气混着葱花飘来,可我的心却一直在揪着疼。
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馄饨,塑料袋勒得手指生疼。
说了句谢谢,我提着馄饨就开始往回跑。
怀里的汤面还在冒热气,可我却越跑越觉得冷。
不知为何,心里也慌得厉害。
经过巷口的旧报刊亭时,玻璃上倒映出我狼狈的模样。
脸上的泪痕混着汗水,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等我提着馄饨跌跌撞撞冲回病房的时候,塑料袋子被攥得发皱。
汤汁在袋中晃荡,热气不断往上冒。
监护仪的滴答声一下比一下沉重,像鼓点砸在心上。
“孟博,馄饨买回来了,还是热乎的。”
我蹲在床边,声音带着哭腔。
小心翼翼地打开塑料盒,用勺子盛起一个馄饨,递到孟博嘴边。
“你尝尝看,还是那个味儿。”
孟博的眼皮微微颤动,却再也无法睁开。
我颤抖着将馄饨轻轻递到孟博苍白的嘴唇,可那道缝隙再没了往日接食物的力度。
温热的馄饨停在孟博唇边,汤汁顺着嘴角滑落。
“孟博,你醒醒啊,馄饨都到嘴边了……”
我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滚烫的泪水砸在馄饨上,和汤汁混在一起。
刚才还在沸腾的馄饨,此刻正迅速凉下去。
可孟博再也尝不到这口热乎。
小刘别过头去,肩膀微微发抖。
刘帅沉默着伸手,轻轻将我拉起来。
我却固执地站在原地,死死抓着勺子,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直到馄饨彻底凉透,汤面上结起一层油膜。
我盯着那碗未动的馄饨,忽然想起以前孟博总说的一句话。
“馄饨凉了就不好吃了。”
可这次,馄饨还没凉,吃馄饨的人却永远留在了这个夜晚。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轻轻合上孟博的眼睛,将脸埋进他的掌心。
原来有些遗憾,连一碗馄饨的时间都等不及。
我木然地坐在床边。
视线死死盯着孟博苍白的脸,仿佛这样就能将时光定格。
我也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孟博还活着。
“你……节哀。”
小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哽咽,却像隔了层厚重的毛玻璃。
刘帅搭在我肩头的手很沉,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却暖不透我逐渐僵冷的知觉。
所有的声响都在耳膜外破碎成毫无意义的嗡鸣。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到皮肉翻卷渗出血珠,却感觉不到疼。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孟博被拖走时染血的背影。
还有他说想吃馄饨时那微弱的气音。
如果当初没让他冒险做内应。
如果能更早识破敌人的陷阱。
如果……
无数个如果在太阳穴突突跳动,将自责的钢针狠狠扎进心脏。
“是我害了你。”
喉间挤出沙哑的声音,破碎的字句跌落在寂静里。
小刘想要说什么,却被刘帅轻轻摇头制止。
死寂的空气突然被撕裂,我压抑许久的呜咽从胸腔迸发。
像是从灵魂深处挖出的碎片,每一声抽噎都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孟博,对不起。”
大吼了一声,我趴在孟博的身上哭得泣不成声。
可刘帅却在听到我悲伤哭泣的时候缓缓吐出来了一口浊气。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的哭声在病房里撕出一道道裂痕。
刘帅快步上前将病房门掩上,隔绝了走廊里护士们投来的惊惶目光。
小刘半跪在地,粗糙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拍着我的后背。
动作却生涩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玻璃。
“周哥,别这样......”
小刘的声音微微发颤,尾音被我的抽噎声绞得支离破碎。
刘帅沉默了许久,蹲下身与我平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映着我扭曲的泪痕。
“你得撑住。”
刘帅的手狠狠按在我肩头,像是要将溃散的魂魄重新按回躯壳。
“为什么......明明就差这一点......”
我本来马上就可以成功了。
只要孟博在坚持那么一段时间。
仅仅只是那么一段时间而已。
我就可以将孟博完好无损地接出来。
可为什么……
偏偏就是差了这么一段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