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金乌二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躺在床上盯着房梁，怀疑昨晚是不是做了个荒唐的梦。

\欢喜哥！\芳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个漂亮姐姐说要吃早饭。\

我猛地坐起来，脑袋磕到了低矮的房梁。\哎哟！\

推开门，芳芳端着粥和小菜站在外面，眼睛亮晶晶的：\她说要和你一起吃。\

金羽已经坐在院子里了，晨光给她的轮廓镀了层金边。她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但依然掩不住那种不属于人间的气质。

\早。\她抬头，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琥珀色。

我僵硬地点头，接过芳芳手里的托盘：\今天我和...金小姐要上山一趟，店里交给你和娇娇了。\

芳芳眨眨眼：\去太阳神庙？\

我差点把粥打翻：\你怎么知道？\

\金姐姐昨晚告诉我了呀。\芳芳笑得天真无邪，\她说想去看看风景。\

我瞪向金羽，她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粥。

芳芳走后，我压低声音：\你告诉她了？\

\只说去爬山。\金羽放下碗，\人类真是奇怪，明明自己相信鬼神，真遇见了又害怕。\

\那是因为鬼神通常不吃素！\我嘟囔着，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吃人类的食物？\

她歪头：\尝尝味道而已。我们靠阳光就能活。\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她站在院子里进行光合作用的画面，差点笑出声。

\笑什么？\她眯起眼睛。

\没什么。\我赶紧板起脸，\吃完就出发吧。\

上山的路不好走，尤其是通往太阳神庙的那条小径，几乎被杂草淹没了。金羽却走得轻松，裙角不沾露水，仿佛脚不沾地。

\你真的是第一次来？\我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她没回答，突然伸手拦住我：\别动。\

一条青蛇从草丛中窜出，昂首吐信。我后背一凉——这蛇有毒。

金羽只是看了它一眼，蛇就像被烫到似的立刻缩回草丛，眨眼消失不见。

\你...怎么做到的？\

\小把戏。\她轻描淡写地说，继续往前走。

越往深处，雾气越浓。我不得不放慢脚步，但金羽似乎不受影响，甚至——我揉了揉眼睛——雾气在她周围自动分开，像是有无形的屏障。

\到了。\她突然停下。

我抬头，破败的石砌建筑矗立在眼前。这就是太阳神庙，比我记忆中还要破败。石墙上爬满藤蔓，屋顶塌了一半，露出后面灰蒙蒙的天空。

\你确定日晷珠在这种地方？\我怀疑地问。

金羽没回答，径直走向神庙中央的祭坛。祭坛上刻着奇怪的符号，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个小太阳。

她伸手抚过那些符号，指尖发出微弱的金光。符号一个个亮起来，像被点燃的灯。

\这是...\我目瞪口呆。

\金乌文字。\她轻声说，\记载着日晷珠的下落。\

我凑近看，那些发光的符号在我眼中只是杂乱无章的线条。突然，墙壁上的壁画吸引了我的注意——褪色的颜料描绘着一群长着翅膀的人形生物，围绕着一颗发光的宝珠飞翔。

\那是你们？\我指着壁画问。

金羽点头：\很久以前，我们还能自由往来于天地之间。\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忧伤。我想问更多，但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我踉跄了一下。

\机关！\金羽抓住我的手臂，\你碰到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话没说完，我看到自己无意间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板。

头顶传来石块摩擦的声音。我抬头，一块巨大的石板正从屋顶向我们砸来！

金羽猛地将我推开，自己却站在原地。在石板即将砸中她的瞬间，她的身体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石板碎成了无数小块，散落一地。金羽站在金光中，背后隐约浮现出一对巨大的、由光构成的翅膀。

\你...\我声音发抖。

金光渐渐消散，金羽看起来疲惫了许多：\没事了。\

\刚才那是...\

\我的本体形态。\她喘着气说，\很久没这样了，有点吃力。\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帮她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虽然奇怪的是，那些灰尘似乎根本沾不到她身上。

\谢谢。\她突然说。

\啊？\

\谢谢你没吓得逃跑。\她嘴角微微上扬，\大多数人看到这个都会尖叫着跑掉。\

我挠挠头：\我腿软了，跑不动。\

她笑了，真正的笑，眼睛弯成月牙。这一刻她看起来如此...人类。

\日晷珠不在这里。\她环顾四周，\但壁画给出了线索。\

我看向壁画，注意到其中一个金乌形象特别突出，手持宝珠，比其他都要高大。

\这是...你？\

她摇头：\是我父亲，金乌一族的王。\

我瞪大眼睛：\所以你是...公主？\

\曾经是。\她表情黯淡，\现在我什么都不是。\

正想追问，外面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金羽立刻警觉起来，示意我噤声。

\有人跟踪我们。\她压低声音。

我心跳加速：\谁会来这种地方？\

\不知道，但来者不善。\她拉着我躲到一根倒塌的石柱后面，\别出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个人。透过缝隙，我看到几个黑衣人走进神庙，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胸前有个奇怪的标志——像是被锁链束缚的太阳。

金羽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我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认识？\我用口型问。

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太阳猎人。\

还没等我理解这个词的意思，领头的黑衣人突然转向我们的藏身处：\找到你了，叛徒。\

金羽猛地推开我：\跑！\

一道金光从她手中射出，击中最近的黑衣人。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身上冒着烟。

我拔腿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另一个黑衣人拦住。他手里拿着奇怪的装置，像是由镜子组成的圆盘。

\凡人，别多管闲事。\他冷笑。

金羽冲过来，却被第三个黑衣人用同样的装置对准。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出，金羽尖叫一声，跪倒在地。

\金羽！\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抄起地上一块石头砸向那人的头。

他踉跄了一下，镜子装置掉在地上。我趁机拉起金羽：\走！\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出神庙，背后传来愤怒的吼叫。金羽的状态很糟，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他们...用阳光反射器...\她气喘吁吁地说，\专门对付我们的武器...\

\坚持住！\我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往山下走，\快到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尤其是带着个受伤的...管她是什么。金羽越来越重，最后几乎完全靠在我身上。

\欢喜...\她轻声说，\把我放下吧，他们追的是我。\

\闭嘴。\我咬牙，调整了下姿势，干脆把她背起来，\抓紧了。\

她比看起来要轻，仿佛骨头是中空的。她的呼吸喷在我颈间，热得异常。

\你知道吗，\我喘着气说，\这是我第一次背姑娘。\

她虚弱地笑了：\荣幸。\

太阳已经西斜，林间开始变暗。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生怕摔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农家乐的灯光。

\快到了...\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欢喜。\她突然说，\为什么帮我？\

我思考了一下：\大概因为...你给的房钱还没用完？\

她轻笑，然后咳嗽起来。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脖子上——是金色的，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你的血...\

\没事。\她声音越来越弱，\睡一觉就好...\

当我们终于跌进农家乐的院子时，芳芳的尖叫声引来了娇娇。两人手忙脚乱地帮我把金羽抬进屋里。

\她怎么了？\芳芳焦急地问，用湿毛巾擦着金羽额头的汗。

\中暑了。\我随口编道，\山上太阳太毒。\

娇娇眯起眼睛看着我，明显不信，但没多问：\我去煮点药。\

夜深了，我守在金羽床边。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但脸色还是不好。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我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还是那么烫。突然，她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我的。

\欢喜...\她没睁眼，但嘴角微微上扬，\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