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玄鸟九
黑暗中有银色的河流在流淌。
我漂浮在河中央，身体像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右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左手指尖偶尔传来刺痛——那是仅存的人类知觉在提醒我还活着。
\坚持住......\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隔了几层毛玻璃。我努力聚焦视线，看到紫翎模糊的身影。她双手按在我胸口，紫色光晕不断从掌心流入我体内。
\龙血反噬......\另一个声音说道，带着龙族特有的回响，\必须用逆鳞法......\
我感觉自己被翻了个面，后背贴上什么冰凉的东西。刹那间，银针般的刺痛变成了烈火灼烧，我忍不住惨叫出声——声音却变成了龙吟！
\呼吸！\紫翎拍打我的脸，\跟着我的节奏！\
她开始用一种奇特的韵律呼吸，三短一长，每次呼气都带着蓝紫色火星。我本能地模仿这个节奏，剧痛竟然真的减轻了。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刻满符文的玉石板上，白龙正用爪子抵着我的脊椎。视线下移，我惊恐地发现右手已经完全龙化，银鳞覆盖到肩膀位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
\唤灵钟的代价。\紫翎声音沙哑，眼睛红肿得像哭了很久，\你消耗了三十年寿命。\
三十年？我才二十二岁！下意识摸向脸颊，触到的不再是光滑皮肤，而是粗糙的鳞片状纹路。
白龙收起爪子：\吾以精血......续汝命......\它看上去虚弱了很多，鳞片光泽暗淡，\但龙化......不可逆......\
我试着坐起来，龙化的右手比想象中灵活，轻轻一撑就跃起半米高。落地的瞬间，右腿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裤管下，小腿也开始浮现鳞片！
\别用龙力！\紫翎扶住摇晃的我，\会加速转化。\
环顾四周，我们在一片竹林中，远处农家乐的火光已经熄灭。夜风送来灵兽们的气息，其中旺福和招财的味道最明显。
\其他人......\
\安全。\紫翎指向西边山坳，\旺福带着灵兽群建立了临时营地。\她顿了顿，\叶知秋被LpA带走了。\
我心头一紧，想起她昏迷前说的话。紫翎似乎看出我的担忧，轻声道：\她锁骨下的印记与我族有关，我会找到她。\
白龙突然竖起鳞片：\有人......靠近......\
竹林沙沙作响，一个银灰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到我们面前——是现出原形的旺福！它肩高近两米，银色毛发间流转着月光般的波纹，看到我时明显松了口气。
\小主人......\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是种带着嗡鸣的低频震动，\铜铃......唤醒了......山中灵......\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听懂它的\语言\：\招财呢？\
\守营地......\旺福用鼻子碰碰我龙化的手，眼中闪过悲伤，\老主人......的书房......有东西......\
我和紫翎对视一眼：\爷爷留下了什么？\
\地图......\旺福转身示意我们跟上，\龙脉......节点......\
去营地的路上，我的龙化症状不断反复。有时鳞片会暂时消退，但每次使用力量就会加速蔓延。紫翎教我用那种特殊呼吸法控制，取名\逆鳞息\。
\玄鸟族也有类似的秘术。\她边走边解释，\通过调节呼吸频率来控制血脉之力。\
营地设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招财——现在是头体型矫健的雪豹——正在洞口警戒。看到我们，它立刻小跑过来，用脑袋轻蹭我的腰。
洞内聚集着二十多只觉醒的灵兽，大多是云山本地物种。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三只仙鹤，它们头顶红冠，羽翼边缘泛着金光，正在给几只受伤的灵狐治疗。
\李家的少爷醒了！\一只会说人话的鹦鹉扑棱着翅膀报信。
紫翎带我穿过兽群，来到最里侧的石台前。上面铺着张泛黄的羊皮纸，墨迹已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云山的地形。三个红点分别标记在北麓、西谷和主峰背面，用朱砂画着龙形符号。
\龙脉节点......\我轻触图纸，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鳞片间隙渗出银蓝色血珠。血滴在图纸上，那三个红点竟然开始发光！
白龙凑过来嗅了嗅：\先祖之血......激活了......\
图纸上的墨迹如活物般蠕动，最终组成一行小字：\血脉为钥，三节点齐开可唤真龙。\
\什么意思？\我看向紫翎，却发现她脸色惨白，额头王冠印记正发着不祥的红光。
\不能......\她踉跄后退，\那东西......不能醒......\
旺福紧张地护在她身前：\玄鸟王......感应到了......\
\感应到什么？\
紫翎痛苦地抱住头：\蓝羽......在压制什么......\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欢喜，我们必须救出姐姐！她用自己的灵核封印着......\
话未说完，她猛地喷出口鲜血，晕倒在石台上。招财立刻叼来草药，仙鹤们则围着她跳起治疗舞。我手足无措地站着，直到白龙用尾巴尖轻拍我后背。
\玄鸟王......触及了......禁忌......\它眼中闪过恐惧，\那东西......比青云子......更古老......\
洞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旺福和招财同时竖起毛发：\LpA的......侦察机......\
白龙迅速盘起身子，将我和昏迷的紫翎护在中间：\吾设结界......\它吐出团白雾笼罩洞口，\但撑不过......黎明......\
我看向图纸，三个红点中最近的是北麓，就在我们当初发现龙脉入口的瀑布后方。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分头行动。\我指着图纸对旺福说，\你带灵兽群佯攻农家乐吸引注意，我去北麓节点看看。\
旺福激烈反对：\太危险！小主人......龙化未稳......\
\正因如此才必须去。\我展示又开始蔓延的鳞片，\我感觉那里有什么在呼唤我。\
白龙沉思片刻：\吾随汝往......\它看向紫翎，\玄鸟王......需静养......\
我们悄悄离开山洞时，东方已经泛白。白龙缩小到蟒蛇大小盘在我肩上，这样不易被发现。穿过杉木林时，我右腿的龙化突然加剧，膝盖以下完全变成龙爪形态，走路时在地上留下独特的三角足迹。
\控制呼吸......\白龙提醒道，\逆鳞息......\
我调整呼吸节奏，鳞片扩张的速度果然减缓了。但随着接近北麓，另一种异样感越来越强——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血液里窃窃私语。
瀑布声传来时，我已经满头大汗。不是累的，而是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开始形成连贯的画面：
披着兽皮的先祖在祭坛前跪拜；青云子带着道士们挖掘山体；爷爷年轻时与白龙立下血誓......最后是一段陌生的记忆——巨大的地下空洞里，盘踞着条伤痕累累的黑龙，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啊！\我跪倒在地，右半身鳞片全部竖起，像被火烧般疼痛。
白龙紧张地环住我的脖子：\汝看到了......什么......\
\黑龙......\我喘着粗气，\被锁链......困在地下......\
白龙浑身鳞片\唰\地炸开：\噬心魔龙......果然......未灭......\
它正要解释，瀑布方向突然传来机械运转声。我们警觉地隐蔽起来，看到三个LpA特工正用仪器扫描岩壁。其中一人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一张龙脉地图！
\节点就在这后面。\领队的指着瀑布，\准备爆破。\
我握紧龙化的右手，鳞片边缘变得锋利如刀。白龙却用尾巴按住我：\等等......\
特工们刚装好炸药，一道紫影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地击碎了爆破装置！是紫翎，她恢复了些气色，但飞行轨迹明显不稳。
\玄鸟王！\特工们慌乱举枪，\请求支援！\
紫翎在空中划出复杂轨迹，羽毛间洒下的紫光形成某种结界。特工们的通讯器立刻失灵，但他们也反应过来，射出带电的网。
眼看紫翎要被网住，我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龙化的右腿爆发出惊人弹跳力，一跃三米高，龙爪轻易撕碎了网绳。落地时顺势横扫，将两个特工扫进瀑布下的深潭。
最后一个特工举枪瞄准紫翎后背，我来不及阻止，却见一道银光闪过——旺福不知何时赶到，一口咬住那人手腕！
\小主人......\它丢下惨叫的特工，\营地......暴露了......\
紫翎降落在我身边，翅膀上沾着血迹：\不止这里，他们同时在进攻三个节点！\她指向农家乐方向，\张明远亲自带队，他们找到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瀑布水流诡异地倒流，露出后面刻满符文的石门。门中央的凹槽形状熟悉得令我心跳加速——是龙鳞！
\父亲......的逆鳞......\白龙声音发抖，\他们要用它......唤醒魔龙......\
紫翎脸色煞白：\蓝羽的封印......\
震感越来越强，远处传来建筑倒塌的轰鸣。旺福突然竖起耳朵：\招财......求救......\
我看向紫翎：\必须分头行动了。你去救招财，我和白龙去西谷节点。\
\不行！\她抓住我龙化的手腕，\你的状况......\
\正因为这样才必须去。\我指向又开始蔓延的鳞片，\我能感应到节点之间的共鸣。\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猜测，\紫翎，如果魔龙苏醒......蓝羽会怎样？\
她瞳孔骤缩，显然明白我的意思：作为封印容器的蓝羽，很可能会被第一个吞噬。
\北麓交给我。\她最终妥协，\但带上这个。\拔下根紫色羽毛系在我完好的左腕上，\危机时刻咬破它。\
分别后，我和白龙向西方疾行。龙化的下肢赋予了我超乎常人的奔跑速度，但每迈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鳞片已经蔓延到大腿根部。
西谷是处被峭壁环绕的洼地，终年雾气弥漫。我们赶到时，战斗已经打响。十几只灵兽正与LpA特工交战，而最令人心惊的是，洼地中央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叶知秋！
她穿着LpA制服，但眼神空洞如傀儡。更诡异的是，她手中拿着个与爷爷书房里一模一样的铜铃，正在机械地摇晃。
\控魂铃......\白龙低吼，\他们......控制了她......\
铃声所到之处，灵兽们纷纷痛苦倒地。我正要冲出去，左腕的紫羽突然发烫。低头看去，羽毛正指向叶知秋的锁骨位置——那里的衣领下透出微弱的蓝光。
\等等......\我拉住躁动的白龙，\看她的印记！\
随着叶知秋摇铃的动作，衣领不时滑开，露出下面的玄鸟印记。那光芒与紫翎的如出一辙，而且每当铃声响起，印记就会剧烈闪烁，像是......在反抗？
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脑海。我转向白龙：\有没有办法让我靠近她不被发现？\
白龙犹豫片刻，突然咬破自己的爪子，将一滴银血滴在我眉心：\隐身术......但只能......维持片刻......\
皮肤表面泛起层水膜般的物质，我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小心绕到叶知秋身后，在隐身失效的瞬间一把扣住她摇铃的手！
\蓝羽还活着！\我在她耳边低吼，\看看你的印记！\
叶知秋浑身一震，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她锁骨下的蓝光突然大盛，与我的紫羽产生共鸣。铜铃\当啷\落地，她像被抽走骨头般软倒在我怀里。
\欢喜......\声音细如蚊呐，\芯片......后颈......\
我拨开她头发，果然看到个闪着红光的微型装置。没时间多想，直接用龙爪尖挑出芯片捏碎！
叶知秋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随即昏迷过去。与此同时，洼地边缘传来整齐的脚步声——LpA增援到了，至少有三十人！
白龙迅速盘绕成防御姿态：\带她走......吾断后......\
我扛起叶知秋，发现她轻得不可思议。没跑出多远，背后就传来白龙的咆哮和激烈的交火声。右腿的龙化已经蔓延到腰部，每一步都像在撕裂肌肉。
怀里的叶知秋突然动了动，虚弱地睁开眼：\节点......\她指向峭壁上的一道裂缝，\那里......有蓝羽的......羽毛......\
我改变方向朝她指的位置奔去。裂缝很窄，但刚好容一人通过。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大，像个天然形成的石室。最深处有团柔和的蓝光，走近看清后，我倒吸一口凉气——
悬浮在空中的，是根近一米长的玄鸟尾羽，通体晶莹如蓝水晶！更惊人的是，羽根处连着几滴凝固的血液，正与我腕上的紫羽相互呼应。
\姐姐的......本命羽......\叶知秋挣扎着站直，\她分出了......部分灵魂......\
我小心触碰蓝羽，瞬间被拉入幻境：
幽暗的地下实验室，巨型玄鸟被囚禁在玻璃舱内。她突然睁开眼睛，与我\对视\——透过蓝羽，我看到了蓝羽的记忆！
原来青云子当年发现的不只是龙脉，还有被上古灵兽们联手封印的噬心魔龙。这头堕落的龙族以吞噬灵兽精血为生，被镇压在云山地底深处。青云子妄图控制魔龙获取永生，却反被侵蚀心智。
蓝羽作为最后的玄鸟王族，自愿成为活体封印。但LpA发现她的灵核能提取出近乎无限的能量，于是将她改造成\生物电池\，同时用她的基因批量制造混血特工......
幻境突然剧烈震荡，蓝羽的影像痛苦扭曲：\封印......松动了......欢喜......救救紫翎......她会是......下一个......\
回到现实，我发现自己跪在地上，七窍都在流血。叶知秋正用沾湿的衣袖擦拭我的脸，眼中满是担忧。
\你看到了......姐姐......\
我点点头，小心收起蓝羽：\我们得去主峰！魔龙要醒了，紫翎有危险！\
刚冲出石室，整座山突然剧烈摇晃。西谷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白龙狼狈地飞出来，鳞片掉了好几块：\快走......魔龙......苏醒了......\
远处主峰方向，一道黑红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隐约可见巨大的龙影在其中游动。更可怕的是，我腕上的紫羽突然自燃起来——这是紫翎遇到生命危险的信号！
\不！\我拔腿就跑，完全顾不上龙化带来的剧痛。
白龙追上我：\来不及了......用龙脉......穿梭......\
它咬破自己的角，将血滴在我眉心。世界顿时天旋地转，等视野恢复时，我们已经站在主峰平台上——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紫翎被五根红色光钉固定在祭坛中央，张明远正往她额头王冠印记上滴某种黑色液体。更远处，招财和几只灵兽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住手！\我怒吼着冲上去，龙化的右臂暴涨一倍，鳞片全部竖起如刀刃。
张明远惊讶转身：\李欢喜？你怎么——\话未说完，我的龙爪已经贯穿他的肩膀！
他惨叫着后退，却露出诡异的笑容：\太晚了......仪式已经......\
祭坛突然下沉，露出下面巨大的空洞。盘踞其中的，正是幻境里见过的噬心魔龙！它体型是白龙的十倍有余，浑身漆黑如墨，只有眼睛是血红色的。看到紫翎的瞬间，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玄鸟......王族......\
紫翎虚弱地抬头，看到我时眼中闪过绝望：\走......\她嘴唇蠕动，\它要......寄生......\
魔龙突然喷出黑雾，瞬间笼罩整个平台。我急忙闭气，但还是吸入了少许。那东西像活物般钻进血管，所过之处，龙化速度疯狂加快！
白龙试图用身体护住我，却被魔龙一尾巴抽飞。张明远趁机爬起来，狂笑着按下手表：\最终阶段启动！\
地面再次震动，从三个节点方向射来红光，汇聚在魔龙身上。它的形体开始由虚转实，同时紫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王冠印记正在被强行剥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光从侧面袭来，精准击中张明远的手表。他错愕转头，看到叶知秋举着把造型古怪的枪，枪口还冒着蓝烟。
\07号！\他暴怒，\你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