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嫘祖四

长途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我紧抱着背包，里面的光球每隔几分钟就会剧烈震动一次，仿佛在抗议这种待遇。小祖靠窗坐着，眼睛半闭，似乎睡着了。

我偷偷打量她的侧脸。即使穿着娇芳芳准备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她依然美得不像凡人。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我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女妖，如果我只是个普通农家乐老板，我们之间会不会...

\看够了吗？\小祖突然开口，眼睛依然闭着。

我慌忙移开视线，感觉耳朵发烫：\谁、谁看你了！我在看风景！\

小祖轻笑一声，终于睁开眼睛：\欢喜，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右眼会眨得特别快吗？\

\胡说！\我下意识揉了揉右眼，\我从不...\

话没说完，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我的脸差点撞上前排座椅。乘客们发出不满的抱怨，司机大声解释：\前面有落石！大家稍等，我下去看看！\

小祖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她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对劲。\

\怎么了？不就是落石...\我话音未落，就看见小祖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银色。

\有人跟踪我们，\她低声说，\从云山出来就一直跟着。\

我转头看向窗外。我们停在一段荒僻的山路上，左侧是陡峭的山壁，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前方确实有几块大石头挡在路中央，但看起来不像是自然滚落的——它们排列得太整齐了。

司机下车查看情况，几个不耐烦的乘客也跟了下去。小祖的手攥得更紧了：\欢喜，无论发生什么，别离开我身边。\

她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车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中，整个车身都摇晃起来。乘客们尖叫起来，惊慌失措地挤向车门。

\上面！\小祖猛地抬头。

车顶金属被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爪子穿透车顶，离我的脑袋只有几厘米。那爪子足有成年人的手臂那么粗，覆盖着青灰色的鳞片，指甲像匕首一样锋利。

\欧阳明的同伙！\小祖拉着我往车尾移动，\他们感应到了封印球！\

更多的爪子穿透车顶，乘客们的尖叫声几乎掀翻车顶。司机和下车的人拼命往回跑，但山路另一侧突然出现三个黑影——他们穿着和矿业公司保安一样的制服，但眼睛却闪着不自然的红光。

\妖化人！\小祖倒吸一口冷气，\欧阳明居然有这么多爪牙！\

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银链——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饰品，现在才发现是由无数细如发丝的银线编织而成。小祖将银链抛向空中，它立刻展开成一张大网，罩住了车顶的几只爪子。

被银网触碰的爪子立刻冒出白烟，车外传来痛苦的嚎叫。车顶的怪物暂时退却了，但车外的三个妖化人已经逼近。

\从后门走！\小祖拉着我冲向车尾紧急出口。

我们刚跳下车，就听见一声巨响——一个足有两米高的怪物从山壁上跳下来，落在我们面前。它像人又像蜥蜴，全身覆盖鳞片，长着和欧阳明妖化后相似的利爪。

\把封印球交出来，\怪物嘶嘶地说，\饶你们不死。\

小祖挡在我前面，双手间银光流转：\欢喜，跑！往林子里跑！\

我犹豫了一秒，转身就往路边的树林冲去。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怪物的咆哮，我不敢回头看，只能拼命往前跑。树枝抽打着我的脸和手臂，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伤痕。

跑出几百米后，我气喘吁吁地停下，回头张望——已经看不到公路了，也听不到打斗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丢下小祖逃跑了。

\该死！\我咒骂自己，转身就要往回跑。

就在这时，背包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封印球发出刺眼的绿光。我慌忙摘下背包，发现玻璃罐已经烫得无法触碰。罐中的光球疯狂冲撞着玻璃，表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不，不，别这样...\我手忙脚乱地试图加固封印，但毫无头绪。

裂纹越来越多，终于，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玻璃罐炸开了。一股绿色的能量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欧阳明模糊的影像。

\农家乐老板，\影像发出欧阳明的声音，\你以为能困住我？\

我后退几步，被树根绊倒，狼狈地坐在地上。欧阳明的影像俯视着我，眼中充满轻蔑：\嫘祖女妖选错了盟友。你只是个贪财的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我愤怒地抓起一块石头砸向影像，却直接穿了过去。

欧阳明大笑：\等我抓住嫘祖女妖，会好好'感谢'她的照顾。至于你...就死在这荒山野岭吧！\

影像突然收缩，化作一道绿光射向远方——正是公路的方向。我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回跑。

当我气喘吁吁地冲出树林时，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公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乘客和司机，不知是死是活。小祖站在路中央，被三个妖化人包围，她的银网已经残破不堪，右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更可怕的是，那道绿光正从空中急速接近她。

\小祖！后面！\我声嘶力竭地大喊。

小祖猛地抬头，但已经来不及了——绿光击中她的后背，她痛苦地弓起身体，跪倒在地。三个妖化人趁机扑上去。

我不假思索地冲上前，从地上捡起一根铁棍——可能是车上掉落的零件——狠狠砸向最近的妖化人。铁棍击中那怪物的脑袋，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只是让它晃了晃。

妖化人转向我，露出狰狞的笑容：\找死。\

它一爪挥来，我勉强躲开，但第二爪直接刺入我的腹部。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感觉温热的血液涌出，浸透了衣服。

\欢喜！\小祖的尖叫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跪倒在地，模糊地看到小祖的头发突然全部变成了银白色，她的眼睛射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体内爆发，将三个妖化人震飞出去。

小祖扑到我身边，双手按住我流血的腹部。银光从她掌心流出，渗入我的伤口，带来一阵清凉的舒适感。

\坚持住，\她声音颤抖，\别死，求你别死...\

我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嘴就咳出血来。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小祖泪流满面的脸，和她身后逐渐逼近的妖化人...

意识再次回归时，我首先闻到的是草药的味道。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低矮的木头天花板，上面挂着干枯的植物和奇怪的符咒。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我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坐在床边。他穿着破旧的道袍，头发和胡子都花白杂乱，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小...小祖...\我嘶哑地说。

\你的女妖朋友没事，\老者说，\就是消耗太大，在隔壁休息。\

我试着坐起来，腹部的伤口立刻传来剧痛。低头一看，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隐约能看到银光在布料下闪烁。

\别乱动，\老者倒了杯水递给我，\你的伤口被妖力感染，普通医术治不好。我只能暂时稳定它。\

我小心地喝了一口水，喉咙火辣辣的痛感减轻了些：\这是哪？我们怎么...\

\我的药庐，在青峰山脚下。\老者说，\你那女妖朋友抱着你一路跑到这儿，差点把自己累死。\

我这才注意到老者的手腕上缠着和小祖一样的银丝：\您也是...?\

\昆仑守门人，\老者微微颔首，\专门对付欧阳明这种败类的。你可以叫我老吴。\

\欧阳明逃走了，\我急切地说，\他袭击了我们...\

老吴点点头：\感应到了。那家伙不简单，居然能分出一部分元神控制手下。\他指了指我的伤口，\这就是被他的妖毒所伤，要不是嫘祖女妖用本命丝给你续命，你早就...\

门突然被推开，小祖冲了进来。她看起来憔悴不堪，头发依然是银白色，眼睛下的黑眼圈深得吓人。看到我醒了，她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转向老吴，语气严厉：\你没告诉他吧？\

老吴耸耸肩：\还没来得及。\

\告诉我什么？\我警觉地问。

小祖和老吴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小祖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欢喜，你的伤口...很特殊。欧阳明的妖毒已经渗入血液，普通方法解不了。\

\会...会死吗？\我声音发抖。

\有我在就不会。\小祖握住我的手，\但必须尽快到昆仑山，那里有净化妖毒的圣泉。\

老吴补充道：\问题是，欧阳明肯定会在路上拦截你们。他现在虽然虚弱，但手下众多。\

我回想起公路上那些红眼睛的妖化人，不寒而栗：\那些是什么东西？\

\被妖力腐蚀的人类，\老吴厌恶地说，\欧阳明用长生不老诱惑他们，实际上是把他们变成了傀儡。\

小祖的手突然收紧：\他们来了。\

\什么？\我和老吴同时问。

小祖站起身，银发无风自动：\至少六个，从西边靠近。\她转向老吴，\你的药庐有后门吗？\

老吴点点头，迅速从墙上摘下一个布包：\跟我来。\

我咬牙忍住腹部的疼痛，勉强站起来。老吴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旧斗篷扔给我：\遮住伤口，妖毒会散发气息。\

我们跟着老吴穿过药庐的后屋，从一个小门出去。外面是茂密的竹林，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蜿蜒通向深处。

\沿着这条路走，翻过两座山，有个叫清水镇的地方。\老吴边说边从包里掏出几个小布袋，\这里有遮掩气息的符咒，能暂时迷惑追兵。\

小祖接过符咒，眉头紧锁：\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留下拖延时间。\老吴笑了笑，露出几颗黄牙，\别担心，老头子我活了九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我还想说什么，但远处已经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和低沉的咆哮。老吴推了我们一把：\快走！记住，到清水镇找马三娘，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小祖点点头，搀扶着我钻进竹林。我们刚走出不远，就听见药庐方向传来打斗声和怒吼。我回头想去看，但小祖拉住我：\别辜负他的牺牲。\

我们在竹林中艰难前行。我的伤口每走一步都像刀割一样疼，冷汗浸透了衣服。小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的银发失去了光泽，脚步越来越沉重。

\休息一下吧，\我气喘吁吁地说，\他们应该追不上来。\

小祖摇摇头：\不能停，妖毒会随着时间扩散。\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突然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开什么玩笑！\我拒绝道，\你自己都快站不稳了！\

\我比你想象的要强壮，\她固执地说，\而且你的伤口不能用力。\

最终我妥协了，小心翼翼地趴到她背上。出乎意料的是，她确实很有力气，背着我走起来毫不费力。

\这也是妖力吗？\我问。

小祖轻轻\嗯\了一声：\我的本体是嫘祖妖，力量比普通人大很多。\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出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救我？在公路上，你明明可以自己逃走的。\

小祖的脚步顿了一下：\因为...你是山之子。\

\欧阳明也这么叫我，到底什么意思？\

\云山选择的孩子，\小祖的声音轻柔，\你的血脉中有古老的灵力，能与山沟通。这也是为什么你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我的真身。\

我回想起从小到大在山上遇到的种种怪事——那些别人都说没见过的发光蘑菇，能听懂动物语言的错觉，还有偶尔在梦中出现的山中老人...

\所以我不是疯子？\

小祖轻笑：\至少不全是因为疯。\

天色渐暗，我们终于翻过了第一座山。小祖把我放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休息，她自己则靠着一棵竹子坐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还好吗？\我担忧地问。

她勉强笑了笑：\消耗太大，需要补充灵力。\她指了指我的伤口，\而且你的妖毒也在消耗我的力量。\

我内疚地看着她：\对不起，拖累你了。\

\别说傻话，\小祖闭上眼睛，\你救过我，记得吗？在云山的洞里。\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夜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偶尔传来奇怪的鸟叫声，但追兵的动静已经听不见了。

\小祖，\我轻声问，\如果我们到了昆仑山，解了妖毒...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睁开眼睛，银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回云山农家乐。娇娇和芳芳还在等我们，不是吗？\

我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那...我可以继续雇佣你吗？工资可能不会涨...\

小祖大笑起来，笑声在竹林中回荡：\好啊，不过我要加薪——每周两斤白糖！\

我们相视而笑，那一刻，腹部的疼痛似乎也不那么难忍了。

休息了约莫半小时，我们继续赶路。夜间的山路更加难走，但小祖说这样更安全——妖化人的夜视能力不如白天。

快到第二座山顶时，小祖突然停下脚步：\有人。\

我紧张地环顾四周，但除了晃动的竹影什么也没看见。

\前面，\小祖低声说，\大约一百米，躲在岩石后面。\

她轻轻把我放下，从袖中抽出几根银丝：\在这等着。\

我抓住她的手腕：\别冒险！\

小祖拍拍我的手：\放心，不是妖化人。\她顿了顿，\是人类的气息。\

她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我紧张地等待着，手心里全是汗。几分钟后，小祖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清水镇的马三娘，\小祖介绍道，\老吴通知她来接我们。\

马三娘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小女人，穿着朴素的蓝布衣裳，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向我行了个古怪的礼，然后说：\山之子受伤了，快跟我来。\

她带着我们走了一条隐蔽的山路，不到一小时就来到了一个隐藏在群山中的小镇。虽然是深夜，但清水镇依然灯火通明，街上有人走动。

\这里...\我惊讶地看着那些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居民——有的头上长角，有的身后拖着尾巴，还有的飘在空中。

\妖镇，\马三娘简短地解释，\人类找不到的地方。\

她带我们来到一间挂着红灯笼的客栈。进门后，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少女迎上来，看到我的伤口后倒吸一口冷气：\妖毒！快上楼！\

我们被安排在三楼的一个大房间里。狐耳少女很快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和各种草药。马三娘指挥她处理我的伤口，自己则和小祖低声交谈。

\...昆仑山的路被监视了，\我听到马三娘说，\欧阳明的手下在各个关口设卡。\

\有其他路吗？\小祖问。

\有一条古道，但很危险，要穿过死亡谷。\

小祖沉默了一会儿：\准备向导和物资，我们天亮就出发。\

马三娘点点头离开了。狐耳少女也处理完我的伤口，叮嘱我不要碰水后告退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小祖。

\死亡谷是什么地方？\我问。

小祖坐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山影：\一片被诅咒的土地，任何法术在那里都会失效。\她转向我，\但也是唯一安全的路线，欧阳明的人不敢进去。\

我艰难地挪到床边：\我的伤...能坚持到昆仑山吗？\

小祖走过来，轻轻抚摸我的额头：\会的，我保证。\

她的手指冰凉，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梦见自己站在云山之巅，脚下是无边无际的云海...

第二天天刚亮，马三娘就来敲门了。她带来了干净的衣物、干粮和一个鼓鼓的皮袋。

\死亡谷的向导在楼下等，\她说，\这是老吴托我给你的。\她递给小祖那个皮袋。

小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银丝，和她用的一模一样。\昆仑丝？\她惊讶地问。

马三娘点点头：\老吴说你知道怎么用。\

小祖郑重地收好皮袋：\替我谢谢他。\

下楼后，我看到所谓的\向导\竟然是个只有一米高的小老头，皮肤像树皮一样粗糙，眼睛大得出奇。

\山精，\马三娘介绍道，\唯一敢进死亡谷的种族。\

山精向我们鞠了一躬，声音沙哑：\路不好走，跟紧我。\

离开清水镇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隐藏在群山中的妖镇，心中五味杂陈。短短几天，我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妖怪、法术、妖毒，这些本该存在于神话中的东西，现在成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为了一个女妖，踏上了前往昆仑山的死亡之旅...

山精带我们走的路越来越荒凉，植被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和灰白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味，天空呈现出不健康的黄色。

\死亡谷边界，\山精指着前方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过去就没法回头了。\

小祖握住我的手：\准备好了吗，山之子？\

我看着那道仿佛通向地狱的裂缝，咽了口唾沫：\只要不让我再看见欧阳明那张脸，去哪都行。\

小祖笑了，银发在诡异的风中飞舞：\那就走吧，农家乐老板。我们的冒险才刚开始。\

我们跟着山精踏上了横跨裂缝的狭窄石桥。刚走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嘶吼声——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