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阳关叠

（万历四十一年八月初八·大理喜洲镇至剑川道）

第一折·云卸帆

卯时三刻，苍山十九峰的雪顶刚染上晨曦的金箔，燕蘅已将三丈火浣布抖开。这蜃楼织经洱海月浸、点苍日曝七七四十九日，经纬间暗藏\阴阳鱼\活扣，随昼夜温差自然张弛。林望舒怀中机关偃鼠突然竖起双耳，这偃师之术制成的活物，铁齿\咔嗒\咬出三十六枚透气孔——正是《西域番国志》所载\瀚海泉眼图\的方位。

\燕姨这沙海帆改良得妙！\林承影青锋挑起布角，鸣潮剑气裹着晨露在帆面凝成冰纹，恰似龟兹乐工遗留的五弦琵琶谱。话音未落，南宫璇玑的九曲锁银链已缠住他手腕：\《武经总要》有云，剑气凝露者需避戌时燥气。\链头银铃骤响，惊起檐下三只沙燕，正撞进澹台令羽撒开的螭吻链网。

\西域第一鲜！\这位东海镖师抖着链网大笑，鳞状链刃削落的燕羽如雪纷飞。燕蘅指尖轻捻火浣布，布料如灵蛇卷住飘羽，眨眼间编成支雁翎笔。蘸着雄黄酒在帆上书\沧澜\二字时，忽闻布纹间传来细碎驼铃声——竟是林望舒的偃鼠在帆杆上结绳记事，将《西使记》中的\水草丰美\咒文编成了索结密码。

第二折·茶马惊

辰时正，马帮铜铃惊破古道寂静。林沧溟的沧浪刀鞘拍在茶箱上，震出三斤陈年普洱——这招\浪淘沙\原是当年海战验货的不传之秘，此刻在滇西群山间使来，倒合了《大理府志》\茶末压舱\的旧俗。

\当家的，这可是给吐鲁番王庭的贡茶！\白族马锅头急得扯断缰绳，滇马嘶鸣着人立而起。澹台令羽螭吻链一卷马腹，链刃轻挑间卸去冲力：\慌甚？当年三宝太监的宝船压浪，比这滇马烈性十倍...\话到一半，链头忽被林承影冻住，少年剑气凝成个冰坨子：\澹台叔，你链刃上沾的可是燕羽？当心我娘的九曲锁！\

果然，南宫璇玑的银链已绞住三片燕羽，九曲锁如织机梭子般穿梭，顷刻编成个波斯式眼罩。\《回回药方》载，沙盲症当蔽右目...\她顺手罩住马锅头左眼，惊得老马夫连退三步，腰间摩睺罗伽银像\当啷\坠地。林望舒的偃鼠窜来叼走银像，铁齿在神像底座嗑出串粟特文——正是燕蘅教过的\水草丰美\祝词。

第三折·石关弈

未时日头毒如金乌，众人歇脚于剑川石窟。林沧溟刀鞘叩击摩崖造像，十九声回响恰合沧浪十九式起手式。澹台令羽螭吻链缠住个吐蕃供养人石雕，链刃刮下青苔，露出底下\永乐三年郑和礼佛\的刻字。

\好个三宝太监！\燕蘅火浣布拂过题记，蜃楼织遇阴湿石窟竟显出水路图：\这纹路倒像忽鲁谟斯港的潮信。\林望舒趁机放出偃鼠群，铁齿在造像间嗑出棋盘格，捧出云子嚷着对弈。南宫璇玑九曲锁点住棋枰：\《西京杂记》载，龟兹弈法，杀九子得骆驼...\话音未落，林承影剑气已冻住七枚黑子，凝成个西夏文\杀\字。

忽有牧童笛声破空，调子竟是《郑和天妃经》。澹台令羽螭吻链卷住笛子细看，竹节上密布爪哇商船浮雕：\万历二十年的旧物！\链刃轻旋，笛孔迸出陈年龙涎香，惊得燕蘅怀中澹台绫手舞足蹈，火浣布襁褓上星图骤变，显出敦煌二十八宿方位。

第四折·盐柱谶

申时过盐津关，赤崖如巨灵持斧劈就。林沧溟沧浪刀劈开盐渍岩壁，震落百年硝石如雨。南宫璇玑九曲锁织网兜住，银链遇硝石竟迸火星：\《熬波图》载此物可制波斯眼药...\说着链头一抖，硝粉扑灭林承影正偷点的烟草。

\燕姨！这是暹罗水烟...\少年呛得泪流满面。燕蘅忙用火浣布浸了盐水敷他眼，蜃楼织遇盐结晶，突显楼兰遗址纹样。澹台令羽螭吻链勾住块盐柱，链刃削出个胡商轮廓：\像不像万历五年那个卖驯象的于阗人？\

突然偃鼠群躁动，铁齿在盐壁嗑出\鄯善\古篆。林望舒翻着《西域水道记》惊呼：\此去三百里有咸海子，难道...\话音被马嘶打断，那头滇马突然跪地舔盐，鞍上《古兰经》函盒摔出块和田玉籽料——青玉上天然纹路竟与火浣布星图暗合。

第五折·星碛图

戌时，瀚海星河垂地。燕蘅将火浣布铺成星野毯，蜃楼织吸尽日间燥热，此刻温润如春泉。澹台令羽螭吻链挑起骆驼刺生火，链刃火星溅在布面，灼出幅于阗玉矿图。

\绫儿这襁褓，倒比工部矿图还灵！\林沧溟刀尖点着新灼纹路。南宫璇玑九曲锁测过星位：\《授时历》推得今夜奎宿值矿...\银链忽缠住偷吃烤馕的林承影：\奎宿主文曲，偷食者当罚抄《西域记》！\

林望舒趁机放出偃鼠，铁齿在沙地犁出灌溉暗渠图。澹台令羽舀水酒泼去，液痕竟沿渠线流淌：\高昌古法！这鼠儿成精了？\燕蘅笑捻火浣布角：\精不精的，且看它...\话音未落，布面星图骤变，北斗柄指正西——沙丘后忽传来驼铃，伴着粟特语的《敕勒歌》破空而至。

亥时月华漫过鸣沙山，燕蘅将火浣布改作星幕帐。蜃楼织纹间忽现敦煌飞天纹，南宫璇玑九曲锁银链穿云而过，惊起夜宿沙鸥，翼影掠过林沧溟刀鞘上的西班牙银币。

\明日过阳关，怕要会会这唱番歌的...\澹台令羽螭吻链缠住块温玉，链刃映出玉纹里的于阗古河床。林望舒偃鼠突然窜向东北，铁齿在《西域水道记》书页咬出\且末\二字——那书缝间，正夹着燕蘅去年藏好的葡萄干，此刻甜香混着沙枣花香，漫透万历四十一年的西域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