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故人

来的人是彭澍和阮双双。

太久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了，江时眠恍惚觉得跟他们发生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现在看见彭澍江时眠才想起来，她曾经被阮双双拍下的照片，似乎还在这个人手里。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来是想做什么，如果是想用照片威胁她，那他们打错主意了。

江晏山夫妇对阮双双这张脸无比熟悉，霸凌江时眠的人，没有送她去坐牢只是因为她当时未成年，并不是他们仁慈。

如今这个人竟然还敢出现，如果是有什么阴暗的打算，江家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们送去坐牢！

在江家人并不友善的目光中，彭澍和阮双双显得十分拘谨不安，但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徽园门前，随即被保镖拦住。

雇主都在身后，也没有指令，保镖便也没有立刻上前驱赶。

江时眠看着他们走近，直到他们走到门口也没有让保镖把他们丢出去，她也想看看这两个人想做什么。

江时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个圈，当初阮家破产、阮父锒铛入狱以后，她就再也没听说过关于阮双双的消息，如今看起来，似乎过得还算可以，穿得还算体面。

阮双双局促地扯了扯t恤下摆，在衣摆留下了几道轻微的褶皱。

她现在并不穿什么名牌了，甚至因为长期的劳作，皮肤有些黑，脸上也有些粗糙，跟当初的大小姐模样大相径庭，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显了老态。

“你们来干什么？”江时睿冷声问道。

彭澍站出来，冲江时眠深深鞠了一躬，眼神诚恳，“我欠你一个道歉。”

但他的诚恳并没有打动任何人。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不来道歉，侯林添进去了现在知道道歉了？”江时回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彭澍没法反驳，他确实是在侯林添被抓之后才敢来的。他虽然恨侯林添，却也不敢明着跟侯林添作对。

曾经他对侯林添感恩戴德，对方没有看不起他成绩差，每天无所事事在学校门外收保护费，收他为干儿子，还告诉他前世因果，帮他避开灾祸。

但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侯林添设计的！尤其是侯林添口中跟阮双双相关的一切！

当初侯林添骗他，上辈子阮双双受不了跟他一起吃苦，抛弃了他，他被阮家送出国，对方给他的支票被挂失，他在国外身无分文，又不通外语，流浪乞食为生，最后被街头青年殴打致死。

一开始彭澍对这番说辞深信不疑，他认识的阮双双就是那种自私虚伪、贪慕虚荣的人。

阮双双家破产之后，彭澍原本想着了却前世因果，才一直关注着阮双双。可是越关注，他就越发现，阮双双根本不是侯林添口中的那种人？

一开始她确实受不了那个落差，但最后为了生存还是主动去打工，养活了自己和妈妈。

彭澍意识到阮双双可能并不是侯林添说的那种贪慕虚荣的无情女人。

后来彭澍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主动接近了阮双双，但阮双双也并没有因为他是彭家少爷就贴上来，反而跟他划清界限。

彭澍能看出来阮双双不是假装跟他划清界限，而是真切地不希望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知道侯林添一直在骗自己之后，彭澍就叛逃了。

本来侯林添也没有很在意他，他的主要作用就是蛊惑阮双双去霸凌江时眠，既然失败了，他的存在自然也无足轻重了。

所以彭澍的叛逃并没有激起太多的波澜。

叛逃以后，彭澍就跟在阮双双身边，阮双双在哪里打工，他也在哪里打工。

他们做过服务员，摆过地摊，在天桥下面给人贴过膜，在工地搬过砖……

后来阮双双终于愿意重新接受他，他们又重新在一起了。

他们对过去犯的错怀着愧疚，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却不敢在侯林添眼皮子底下再冒出来。

于是他们怀着不敢对外人言的愧疚，看着侯林添一次又一次陷害江家。

直到侯林添入狱，他们才敢来表达自己的愧疚。

“我不需要你们的愧疚。”江时眠看着已经被生活抹掉所有大小姐脾气的阮双双，和被繁重的劳作压得已经有些驼背了的彭澍。

她没有怨恨阮双双，至少这一世没有，也不怨恨彭澍。该讨的债她都讨过了，他们对她做的一切，不可能原谅却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江时眠以为会被用来攻击自己私生活的照片也没有泄露，虽然她并不害怕那些照片被公之于众，但对方没有那么做，也确实给她省了很多麻烦。

阮双双欺凌她，她让阮家破产，让阮双双失去引以为傲的家世，就算是扯平了。

彭澍蛊惑阮双双来霸凌她，她当初打掉了彭澍的牙，在后来跟侯林添的交锋中，收购了彭家，彭澍自己也吃尽了生活的苦头，不需要她再对彭澍做什么。

但江时眠也不可能跟他们和解，也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道歉。

她不在意只是因为她在小世界经历过更多更惨烈的痛苦，相比之下霸凌就显得微不足道，而且她拥有反抗的能力。

更何况严格来说，阮双双霸凌的是那个什么苦都没吃过的“江时眠”，那才是她们应该道歉的对象，可惜那个“江时眠”早就消失了。

不因为过往恩怨对他们现在的生活使绊子，只是因为没必要。但她也不会替过去的江时眠原谅霸凌者。

“照片我已经销毁了。”彭澍突然说。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件事，瞬间就激怒了门口站着的江家人。

江晏山眉头紧皱，眼睑向下压出凌厉的棱角，喻茗妍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紧紧交握，掐出泛白的月牙印，才忍住动手的冲动。

江时恩怒极反笑，垂在身侧的手漫不经心地掰得骨节劈啪作响，江时予目光凛冽地盯着彭澍，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江时回转着中指上用作装饰的戒指，目光打量着彭澍哪里适合下手，江时睿怒上心头，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江和月往前跨了一步，将江时眠挡在身后。

家人毫不犹豫的维护，比这场廉价的道歉让人动容。

江时眠拦住江时睿，越过家人围出的保护圈，轻声笑了出来，但并不是感激的笑，而是嘲讽，“你现在说这个，是想得到我的感激吗？你觉得你销毁那些照片，我就会感恩戴德？”

彭澍脸色很难看，他来道歉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确实对江时眠有愧，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江时眠秋后算账。

他以为销毁照片至少能在江时眠这里卖个好，让江时眠知道他们已经没想害她了，没想到会被当面嘲讽。

“本来就是你们做下的孽，你们负责收场是应该的。企图把自己赎罪的行径伪装成对我的恩情，也要看我认不认。”

江时眠站在台阶上，身后是她坚不可摧的靠山，居高临下地看着彭澍，“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无法证明照片里是我，那臭虫老鼠的闲言碎语伤不了我，若是你们能证明，那我就能让你们牢底坐穿。”

如果当事人不在意，那份照片就只会是一个烫手山芋，扔又扔不下，拿又拿不住。

“对不起。”阮双双按住彭澍，自己站了出来，“我知道道歉很苍白，我也不奢求你原谅，只是想正式地向你承认我的错误。我也知道我的出现并不会让你开心，但我卑劣，想为自己的余生求一个坦然。”

说到这里，阮双双深吸一口气，弯下了曾经挺得跋扈的腰，跪了下去，“对不起，江时眠。”

江时眠就这么看着阮双双的动作，目光好像穿越了时光，回到当初她被迫向阮双双下跪的时候。

阮双双曾经嚣张跋扈地问瑟缩着跪在地上的她：“现在知道谁说了算了吗？”

只是如今身份对调，霸凌者终于在三年之后，对曾经的受害者下跪道歉了。

可是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你们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江时眠没了兴致，神情恹恹，说完直接转身进门。

阮双双也没有继续纠缠，被彭澍扶起来之后，就拉着彭澍离开了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

这里已经不是他们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