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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烧,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这般唐突孟浪,只怕他要拂袖而去了,心中不禁又气又恨,只觉得自己太给现代人丢脸,这何每次见了美男都变得脑子有点不灵光。却感觉他身子蓦然放松,“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这才像被火灼般缩回手,不安地扭成一团,又羞又窘,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姑娘真是坦率自然、天真可爱。”美人在夸我,他没有生气?我又惊又喜地抬头,看见他笑得弯弯的眼睛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和微扬的唇,但,他那是什么样的眼光,不再是刚才那样平静温和,带了些不羁,带了些浪荡,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我叫蔚蓝雪。”我听他姑娘姑娘地叫,知他不知我的名字。这个人,一时沉静无波如冰湖,一时浪荡不羁如烈焰,却是最最自然融合在一起,辨不出他哪时是火,哪时是水,还是两者皆是。此时见他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如梦似幻,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在梦中,不知何时会醒。
“你下次来,不如寻块巾子把脸避了去。”话刚出口,又觉不妥,仿佛我已经在期待与他下次会面似的,我连他是谁找我做什么都还不知道呢!脸又烧起来,我嗫嚅着道歉:“蓝雪唐突了,月公子莫怪。”
“在下怎么会怪蔚姑娘,姑娘自然豁达,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无一丝矫糅造作,是月某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月凤歌微笑道,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放眼天下,还从未有人像姑娘那样一语中的地解我的名字,‘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姑娘冰雪聪明、才识无双,当为凤歌引为知己。”
我一惊,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又剽了古人诗句,听他这样真心称赞,心中又是一阵惭愧。他哪里知道我不过是盗用了别人的诗句,我又哪里是什么聪明自然不造作,分明就是鲁莽冲动,若见个美男便这样花痴,完全暴露心中所想,还如何在这青楼步步为营,保全自身?我叹了口气:“是蓝雪莽撞了,不敢担月公子盛赞。”
“你就叫我凤歌吧,公子公子的,听着别扭,我也唤你雪儿,可好?”月凤歌眨了眨眼,眼中一片暖意。
这算不算我在这陌生朝代的第一个朋友?我望着他暖意融融的眼睛,笑道:“也好,我也不喜欢那些个公子小姐的称呼,还是直称其名比较自在。”
两人相视一笑,我已经可以断定,他是我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了。朋友,多么温暖的词。那是可以相互交心交情、对酒当歌、嬉笑人生的人,那是可以在逆境中理解你、支持你,在顺镜中提点你、指引你的人,那是可以在危难中倾力相助,在平顺时相交如水的人。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善于结交朋友的人,在前世真心相交的朋友也只得三两人,不知为何,今日与月凤歌却是一见如故,仿佛是很久以前便已熟识,毫无生疏隔离之感。原来朋友相交,也是一种缘分,它自然而然地来,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丝毫也强求不得。
“凤歌找我,何事?”我心知他恐怕也是倚红楼的人,这样风华绝世的人物,却也沦落青楼,兴许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这天曌皇朝,原来也盛行男风,一想到这般人物,竟然也要在那些粗鄙男人身下受虐,我心都要碎了。
月凤歌不知我的想法,眼里充满赞赏:“我是倚红楼的乐师。昨日听晚池说雪儿你唱了一首她从未闻过的曲子,还是你自己所作,惊艳非常。晚池在风月场里混的时间不短,能让她赞不绝口的,必是佳作,我听她哼了两句,已是非常想来见雪儿了,可是晚池阻着,不让我来。”
“晚池?”我诧异,是谁?原来月凤歌并非倚红楼的男妓,而是乐师。不知为何,得了这个消息,我心里竟是非常高兴。
他一怔,随即恍然笑道:“晚池是月娘的闺名,雪儿你刚来不知道,是我疏忽了,晚池,是我姐姐。”
原来月娘名叫月晚池。凤歌,竟然是月娘的弟弟,那他,是否也是楚殇的下属?是否也知道是楚殇囚我于此?我看他清雅澄澈的目光,如此坦然与我相交,心下已经有些明白,恐怕他是不知道楚殇的恶行了。否则,月娘岂会阻止他前来寻我?但是,如果他知道呢?心里这么怀疑一个我刚刚肯用心相交的朋友,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耻,但我身处在这危机重重的青楼之中,若不谨慎小心些,岂不是连命怎么赔的都不知道?
一时无语,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我一方面唾弃自己,一方面又为自己辩解,闹腾得不可开交。双目无意识地扫过墙上那幅《眉山千尺峰》图上钤有的“晚池鉴赏”“凤歌品鉴之宝”二方章,心下有些恍然,轻声叹道:“晚池、凤歌,原来这两枚品鉴方章,是你们姐弟二人盖上去的。”
月凤歌抬眼看了那画儿一眼,笑道:“那还是三年前,楚殇陪我和晚池上眉山游玩时画的。哦,雪儿不知道楚殇是谁吧?他可是天曌皇朝有名的大财主,垄断了丝绸茶盐的买卖,别看他是个商人,却是满腹诗书、才识不凡,不沾一点商贾的市侩铜臭气。”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知道得很,我冷笑。月凤歌在说到楚殇时,神情自然坦荡,语气听起来虽然熟谑亲近,却似乎并不知道楚殇那个什么鬼门的身份。看来,楚殇和月娘私底下做的事,月凤歌未必知晓,是我小人之心了。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一点,我眼中一热,几乎要涌出泪来,心情大慰,我可以忍受月娘的助纣为虐,却不能承受月凤歌对我的欺骗,因为月娘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而凤歌,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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