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迷药失效
何九贯抱着自个儿被打得险些折了的胳膊,两条腿撮箕似的伸着,偏头嘀咕道:“怪事?有啥事?门落了栓,害老子险些撞死在门上,就是他娘的大怪事!”
何嫂子咬牙,一个扬手。
何九贯立时护住头,闭眼喊道:“有!”
李嫂子与何嫂子对视一眼,连忙追问道:“见着啥了?”
何九贯皱眉细想,“见着——”
何嫂子一扬手,他立马一口咬定,“胡广才!”
赵长茹闻言眯了眼。
胡广才,云阳村四大祸害其一,嗜赌成性,输光家产,输妻儿,输得如今光杆人棒子一个,因着是胡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有胡三巴这个堂叔护着,倒也三餐管饱没被饿死。
何嫂子指着何九贯命令道:“继续说!”
何九贯一瞬摊手,耷拉着肩头,轻描淡写道:“没了。”
“没了?”
何嫂子眉声音拔高,语气中充满威胁的意味。
何九贯浑身一抖,摊开的手立时收拢,护住自个儿的脑袋,又急又气道:“真没了!”
李嫂子拖住何嫂子,继续逼问道:“何九贯你好好想一想,那胡广才在干啥?”
何九贯碍于何嫂子,不得不绞尽脑汁去回想,想了半晌,两条腿儿气恼地在地上一蹬,不耐烦道:“想不起了!”
他昨晚回自个儿家被挡在门外,今日醒来浑身上下都疼,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更别提能吃上一口热饭了,好不容易等着何虎来叫吃饭,一来见着一桌子饭菜,一口没吃上倒挨了一顿打。
他的命咋这么苦哇!
何九贯越想越气,竟抱头痛哭起来。
因着大人们挨打的,打人的,劝架的全忙活着,几个孩子便也没规没矩起来,围着桌子吃得抹嘴吸鼻涕,丝毫无所顾忌。
八顺手里抓着糕点,嘴里嚼着肉道:“虎子,你爹哭了。”
何虎用袖口抹了抹嘴,“他就这样!三天两头便要哭一场。”
李小柱一面往嘴里塞东西,一面含糊不清道:“虎子,你咋不爱哭?”
他娘老说他和他那早死的爹一个德行,咋虎子一点也不像九贯叔?
何虎一脸万幸道:“我像我娘。”
何嫂子泄愤地踢了地上的何九贯一脚,便吆喝着要去捉那胡广才的尾巴,要把他这个偷鸡摸狗的贼娃子,脱光衣服五花大绑了吊在村口。
李嫂子拉住何嫂子道:“别冲动!捉贼捉赃,咱们冒然前去,那胡广才铁定是不认的,等他再下手使坏,咱捉他个现形,便由不得他狡辩!”
她看向赵长茹,问道:“长茹,你说是不是?”
赵长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神色凝重地虚望着院子外。
望的方向正是胡广才家——
破旧的小房子里,胡广才勾着身子,搓着手,一脸惊惶。
“小梅,你可得救救我!赌场的人说了,若是这个月末,我仍旧还不上银子,他们便要——”
胡广才腿软地撑在桌上,声音颤抖道:“便要剁了我的手!”
胡小梅冷笑一声,“让你办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让我拿银子替你还赌债?”
胡广才立时反驳道:“小梅,这事不怪我!”
胡小梅咬牙,一脸狰狞道:“不怪你?”
胡广才从未见过这般吓人的胡小梅,骇得连连后退,不曾想绊着条凳一脚,踉跄着摔坐在地上。
“我只让你对赵长茹养的竹鼠下手,你却贪得无厌险些偷完整个村子的鸡!”
胡广才连忙摇头,为自个儿辩解,“小梅,不、不是我!”但他面上藏着一丝心虚。
胡小梅逼近胡广才,“你敢说你没偷鸡?”
胡广才撑着身后的榻沿儿爬起身,“我、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走到门边往外望。
屋外墙边扒着的一抹黑影,在听着胡广才仓皇逼近门边的脚步声时,便一晃藏匿起来。
胡广才见屋外无人,才退回屋中,为自个儿叫冤道:“鸡,我确实偷了两只,那是前晚上的事,为了捉那两只畜生,我险些被啄瞎了眼。”
胡小梅眉头紧皱:“两只?”
胡广才一拍大腿道:“是呀!就两只。”
他竖起三根手指直对着天,发誓道:“天地良心,我不是想着过两日,是三叔生辰嘛,我可不得送点礼?所以,我便捉两只鸡来养着,等三叔生辰那日,把鸡杀了给三叔添个菜。”
胡广才口中的三叔,便是胡小梅的爹,胡家的三爷——胡三巴。
胡小梅讽刺一笑,“我爹少你这一口肉,要你去偷了送来?”
胡广才脸色一僵。
其实,那鸡是他偷来给自个儿打牙祭的,会说是为胡三巴生辰备的礼,只是为讨好胡小梅。
这胡小梅不过是说了门好亲事,还没嫁进黄家的门呢,便摆起官夫人的架势来!
但念着自个儿的赌债,还得靠胡小梅给银子才能还上,胡广才立时又堆上满脸讨好的笑,“三叔就我这一个侄儿,那我不得好好孝敬他!小梅,你便安心嫁进县城,好好当你的黄家少夫人,我一定好好孝敬三叔!”
这倒说在点子上了。
能嫁进县城,嫁进黄家这样的大户,胡小梅自然是喜不自胜的,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自个儿的亲爹。
她是村子里嫁出去的姑娘,总不能带上爹一起。
若是真带上了,定要让人说尽闲话。
可把胡老爹留在云阳村,胡小梅也是放心不下。
偏胡家她这一辈,只有胡广才这么一根独苗,还是根烂了根子的坏苗!
成日只知赌钱玩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胡小梅咬牙切齿地恨!
黄家的少夫人,竟有个这般不成器的亲戚,叫她有何脸面见人!
所以,胡小梅想着替胡广才还了赌债,便叫他别再去赌了。
只是她的钱也不是白给的。
反正偷鸡摸狗的事,胡广才是个熟手,胡小梅便算计着,让胡广才去把赵长茹养的竹鼠全给弄死!
哪知,胡广才竹鼠没弄死几只,倒自个儿让竹鼠啃烂了手——
他起初赤手空拳上场,给守竹鼠的狗下了“迷药”,便摩拳擦掌地要做坏事,哪知那“迷药”失了药力,他险些挨了那狗一口咬。
狗叫得太凶,她害怕被抓个现行,便灰溜溜地从竹鼠舍逃离,回来村子上听着一声鸡叫,又馋了嘴翻墙摸走两只鸡。
胡广才昨日特意上县城,另买了药效强劲的迷药,趁夜拿着刀子去的,成功将那狗迷晕之后,便想一刀一只灰胖子,来场竹鼠舍大屠杀,不曾想那竹鼠毛皮厚实,一刀扎下去没扎穿不说,还险些害他划着自个儿。
他便丢了刀子,企图用手掐死那些丑不拉几的小玩意,却又让竹鼠那又长又尖的牙啃烂了手。
于是,他一气之下逮着竹鼠尾巴,转着圈抛甩而出,想着把那些该死的畜生全给摔死得了!
可胡广才没把竹鼠摔“死”几只,倒把自个儿累得半死。
便想着干脆今日上县城买毒药,将那些小畜生一窝全给药死!
不怪胡广才脑子有病,有毒药不买来用,偏要一回二回用迷药折腾来折腾去。
因着国朝律法规定,售毒者以帮凶定罪,所以甚少有人敢大肆售卖毒药,而毒药的价格便也比迷药高出许多。
有多高?
一包毒药的价,能换十包迷药。
竹鼠没能杀成,胡广才只得灰溜溜地回了村上,不曾想,却见着——
“……哎哟!差点吓散老子的魂儿!”
胡广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不知是只啥鬼,黑黢黢的,飙老子一脸血!”
胡小梅闻言脸色登时煞白一片。
难道真的有鬼?
胡广才又道:“小梅呀,我可是豁出命了,去给你办的事!银子——”
他方才所言,其实半真半假。
其实是因竹鼠没杀成,自个儿却受一肚子气,胡广才越想越是堵心,便又起了歪心思,盘算着再捉着鸡来,给自个儿“补”身子。
于是,他轻车熟路地跳进别家院墙,逮着只鸡便是一刀子泄愤,倒真滋了自个儿一脸血。
胡小梅突然问道:“你说迷药失了药力?”
那迷药是她让何小兰去县城里买的。
若那迷药有问题——
屋外墙边的黑影一瞬晃动。
胡广才郁闷不已道:“可不是嘛!小梅,你给我的真是迷药?”
胡小梅脸色微变,“药,还有没有?”
胡广才连忙将自个儿偷藏的一包药拿来。
迷药虽比毒药不比贵,却也不是便宜的,他念着往后再有所需,能剩下些银钱,便偷偷将那迷药,分出一小包压箱底私藏起来。
胡小梅躲过药包,死死捏在手心,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待她明日找人一看便知,这药到底是不是迷药!
何小兰若是敢骗她——
胡小梅嘴角浮现一抹狰狞的笑。
就别怪她心狠!
她养的狗休想反咬她一口!
胡广才低声下气地求道:“小梅,你先把银子给我,让我先还上赌场的债,赵长茹养的那些小畜生,我迟早全给你弄死!”
胡小梅冷哼一声,“等你何时把事办成了,那银子自然会给你。”
胡广才抹一把汗,“那哪成!那赌场的人,明日便要剁了我的手指头!”
胡小梅斜睨胡广才一眼,眼中满是不信与嫌弃。
方才还说月末之前还不上银子,会被赌场的人剁手,这一下又改口成了明日!
满嘴谎话!
“小梅!哥的好妹子——”
胡广才腆着脸求着,却忽而听着屋外有响动,登时警惕起来,与胡小梅对视一眼,厉声喝道:
“谁?”
无人应答。
胡广才寻出屋外,见着两团难舍难分的黑影子,仔细一瞧,原来是两只发情搅在一起的狗。
虚惊一场。
胡广才松下一口气,便又拉着胡小梅求银子。
胡小梅自是不给的。
胡广才是个啥样的。
胡小梅一清二楚。
这银子若是给到了他手上,便休想再吊着他做事。
“这事闹得这般大的阵仗,四处人心惶惶等着捉“鬼”,那竹鼠舍又新添了两人守夜……”
胡广才唉声叹气地同胡小梅数着自个儿的难处,企图先把银子骗到手里,明日好去县城的赌场快活一把。
他好些日子没能进场子玩儿上两把了,手痒得厉害,再不去过过手瘾儿,他自个儿都想把自个儿的手给剁了!
胡小梅仍旧是不给,撂下一个高高在上的背影,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胡广才气得将胡小梅那早死的娘翻出来一阵问候,竟是要与胡三巴乱了辈分做起兄弟来。
不成!
还是得弄点银子——
胡广才掏出昨日自个儿买的迷药,塞进烟枪里压实后,便成了点燃便能将人迷晕的迷烟。
许家小院之中。
几个女人一面收拾碗筷,一面讨论着。
“长茹,你方才说的‘不一定’是啥意思?”
方才李嫂子问赵长茹,是不是该等胡广才自个儿露出马脚再捉他个现行。
赵长茹只回一句,“不一定。”便拉着她们,说是先吃饭要紧。
于是,众人匆匆吃了晚食。
李嫂子、何嫂子、高莲花三人,当属李嫂子最是急切,想要将那趁夜使坏的贼娃抓住!
高莲花是自家没鸡可偷,最在意赵长茹的处境,关切担忧居多。
何嫂子是自家的鸡被偷走两只,比高莲花更多几分气愤。
李嫂子则是没守住赵长茹托她养殖的竹鼠,比她二人又多几分愧疚。
她已认定趁夜作乱的那贼便是胡广才!
她虽不似何嫂子一般冲动,叫嚷着要立时冲去胡广才家将人拿住,但也想着能早日逮着个现行,将那胡广才一顿好打来泄愤。
赵长茹会说不一定,是因为从空中自上而下俯瞰,会发现云阳村整个村子的形状,犹如一片巨大的桉树叶。
村子中一条主道直通村子东西两侧,其余分岔处的小路便连着各家,像极了树叶之上错更复杂的叶脉。
胡广才的家在叶尖上,在村子的西边,而村口在东边,也就是叶柄处。
桉树叶的叶柄处比叶尖处大上一些,云阳村也一样,叶柄处也就是靠近村口的地方住户较多,而叶尖处也就是村子西边的一片住户较少,且门户与门户间相对比较松散。
胡广才偷鸡,不在村西边离家近,且住户松散的地方偷鸡,却跑到离自个儿家远,且住户众多的村口来,有啥好处?
除了更容易暴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