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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旧文+大修)和美人演出

天黑得越来越早, 冬天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连打更人都不禁裹紧衣服,加快步伐,着急地想赶紧完事, 赶紧回家。

施知鸢也裹紧披风,耳朵贴在门口,听外面看守她的人动静。

半晌没有声音, 施知鸢偷摸咧开点门缝,眼睛顺着窥探, 空无一人。

“她们是不是已经去打盹了?”施知鸢小声问清儿。

不过是府邸的寻常丫鬟,自己也不是罪大恶极的罪犯, 看守不过是松松垮垮,还是有点缝隙可钻的。

比方天太冷, 人总是想偷个暖和。

清儿打开窗缝,略略开大些, 半探出头,隐隐瞥见远处丫鬟偷懒的衣角。

她点点头, “安全。”

“走。”

施知鸢一转头。

背着个大包袱,施知鸢蹑手蹑脚地出门,踩着阴影飞快移动。

清儿抱着两个小铁锹, 东张西望,紧跟其后。

夜幕寂静, 主仆俩像逃窜的小老鼠,嗖嗖地穿梭在墙角。

一起溜到离施知鸢闺房最近、施府最偏的一个角落。

施知鸢看看隐隐长着杂草的地方,嗯, 就这了,又四周环顾,东踩踩, 西踢踢,最后选择一棵大树底下。

“藏在这吧。”

施知鸢谨慎道。

一人一铁锹,开挖。

施知鸢还特别有经验的尽量保持最上面土的原貌,整块地挪走。

“小娘子,咱们给藏到什么时候啊?”清儿边挖边叹息。

施知鸢一铁锹杵下去,“躲过这阵风头。你觉得哥哥来找我,会是简单的来找我么?定是和父亲串谋的。”

清儿一听更慌了,挖坑的速度都快起来。

“就算不是父亲派来试探的,哥哥察觉,父亲肯定更会察觉,再不动,纯等着被抓现行。”

施知鸢分析熟练得让人心疼。

三下五除二,坑挖好。不浅,不会让人察觉;不深,再挖出来也好挖。

施知鸢把装着所有材料和成品、半成品的大包袱放进坑里,小心翼翼,舍不得地最后还摸摸它们,“等我。”

眼睛一闭,她俩开始给坑填土,最后把那块搬回来封坑。

又做个简单寻常、不容易破坏的记号。

藏奇巧的大事正式搞定。

卸掉紧张,施知鸢被冻得打一哆嗦,“阿嘁”,裹紧披风。两人又蹑手蹑脚地溜回去。

神不知鬼不觉。

或许最近事情太多,好多人都没睡。

皇宫内,公主正玩茶水冒出来的白气,听着宦官转述陈戈璃惩戒莫缕察的经过。

“她把莫小娘子带过来的时间提前些,但好在我们已经准备就绪。”宦官最后还不忘邀功。

公主手指绞着白烟,“也不过是扮鬼吓吓她。”

“是的,公主大度。”宦官低头,听说她被吓得嗷嗷直叫,哭得稀里哗啦,回府到现在都没出过屋,连饭都不曾出来吃。

“为什么民间倒风起彩色牡丹?”公主斜眸看他。

“好像有个女子带起来的。”

公主冷哼一声,“父皇不悦的东西,我不想看见听见。”

宦官低头,了然,“遵命。”

公主满意地点头,收回手。

宦官踌躇两下,接着把施知鸢被送花,还有戏园的插曲和公主讲了。

“这个施知鸢怎么阴魂不散!”公主腾地起身,“怎么越欺压她,她越有名!这样父皇就会越喜欢她的!”

公主烦躁地来回踱步,“莫缕察用不得了。陈戈璃倒是还有点水平,但之前秋游做风筝的事太差,不能委以重任。还好……,还好我有王弗栗和李柠。”

“王弗栗蠢了点,但是忠心。李柠不及我预期,但是听说她哥又升任了,圣眷正浓,还是有点指望的。”

公主眼珠转阿转。

殿外偷听许久的茹妃脸色越来越难看,本就消瘦的身躯气得抖动起来,宛若寒冬中无助愤怒的弱柳枝。

公主转身兴奋道,“有了!她不是跟卖花姑娘有牵扯么?我们就把彩色牡丹扯到她身上!父皇若是知道那邪物是……”

“珍儿!”茹妃咬着嘴唇,失望得眼底盈着泪花,大步跨出身形。

呆住,公主商珍顿时看着母亲,僵在那里,周身怒气散去,只剩下稚气。

茹妃半垂眸,难过地叹口气,有声无力道,“全都退下。”

殿里一共没剩几个人,混着门外茹妃的宫人,一起消失在殿周围。

茹妃好像有些气得站不住,扶着桌子,坐在旁的椅子上,手冰凉且煞白,捂住恼怒的脸,颤抖着。

商珍慌了,几个小碎步叠上前,“母妃……”

“为什么……”茹妃声音抖得有些哭腔,“为什么非要搞这些阴谋诡计?就明哲保身,安全不显眼的活在这宫中不好么?”

商珍错过眼,执拗地歪着头,戾气又回来些。

茹妃看着她,不解又心疼,“从小到大,我说了多少次。”

“我不!”商珍一下被触到逆鳞,恨恨地回喊,吓得声音柔弱的茹妃一激灵,“母妃!身在皇家,就是你死我活。商洹和商宁、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和谁斗?官家一共就你们四个孩子,你一个女儿。”茹妃不解地愤然,转而更疑惑地看她,“你去和大臣之女较什么劲?!”

商珍疯魔般嘶吼,“父皇宠她!喜欢她!没有她,父皇就会喜欢我了!”

吼得坚定不移。

茹妃愣了一下,看着商珍不甘得魔怔、眼眶里委屈的泪,还有些痴狂,茹妃本就垮掉的气质更跨了。

五味杂陈地叹气,茹妃垂下眼睫,声若游丝,像是对商珍,又不像是对商珍说,“……你父皇的喜欢有什么好……”

“哪都好!哪都好!”

商珍大吼,第一声像是回怼母亲,第二声却是不甘地带丝哭腔的,像是心在倾诉。

宫殿高树上的猫头鹰被吵的歪头看她们,圆溜溜的眼睛眨眨,扑扑翅膀,飞在夜空中。

施太师站在窗前,看着飞过的猫头鹰,对身后的施项云道,“你去找过鸢儿了?”

“嗯。”

“她最近在做什么?”

施项云毫不意外父亲会问他,在父亲眼皮底下把鸢儿带出府,他就知道父亲一定会来找他要个答案。

对父亲不会说,但对平辈的哥哥可能会说。

“我也不过是想让鸢儿帮我给露露挑花。”施项云依旧稳重持礼,话不禁让人觉得信服度很高,“女孩子家长大了,她啊,终于有女儿家的模样了。”

施太师转回身,看他,“不是因为陆骁吧?”

“……。”果然父亲也起疑,施项云微笑,“何小娘子和前太子的事,或许吓到她了。她不肯提情情爱爱,不过也是好事。”

一提何枫芷,施太师眼里的审视就淡许多,孩子……终究不能逼太紧,“项云,你们几个就数你最省心,鸢儿有什么事不能瞒我。”

施太师看着黑漆漆的夜,“山雨欲来风满楼,太子之位悬而不决,早晚是要出事的。这个档口……我不想鸢儿站在风口浪尖,要是再搞那些邪门歪道,被有心人利用,掀起当年的事……,怕是天要翻了。”

施项云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略带丝不解,“当年,父亲不也是不认可……”

施太师听着风声,“世道安稳,百姓受不起又一份折腾了。”

嘴角扬起苦笑,施太师仰头看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夜空,“上面坐着的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百姓如何。”

施太师目光柔和些,“鸢儿还小,什么都不懂。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我也不想她深陷泥潭里。娇养的女儿,能安安稳稳地过她的小日子就好。平淡是福。”

“那些玩物丧志,为世道不容的邪物,别碰就好。”施太师始终都想不通家里给她铺好路,她自己又有才华,为什么非要捅咕那些下九流?

抓一次,藏一次;罚多少次,都不肯停。

月落日升,雀鸟啄着羽毛洗漱。

施知鸢趴在桌子上,歪着头,望着窗外最高的那棵树,一动不动。

“小娘子,你从起床就一直看那树。”清儿也弯下腰,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有什么不对么?”

施知鸢眼仍未离开树,丧丧地喃喃,“怎么还没消息呀?”

唰。

一个红色的沙包飞到树尖上。

施知鸢一下精神起来,眉开眼笑,“来了!”

清儿一头雾水。

“嘿嘿。”施知鸢边换衣裳边道,“做事要先发制人。父亲已经查到胭脂铺,哥哥也猜到我做奇巧的事。为了安全起见,我准备和美人给父亲演出一戏。”

清儿上前帮她系衣绳,“可是,咱们这阵都没敢跟他联系,你怎么跟他说好呀。”

“前两天我不是跟哥哥出去嘛。”施知鸢把衣服里的头发拽出来,俏皮地扬起嘴角,“我故意在我常买牡丹的那家铺子说,过几天想和母亲一起去挑胭脂,不知道那时候掌柜在不在。我又说了窗外的树上总被挂东西,尤其红色的,特别显眼。”

清儿没懂,商公子根据这个就能知道要演什么吗?

“还好。”施知鸢垂眸浅笑,“果然他会打听我,也懂我在说什么。”

他俩的默契,自己猜不到,清儿笑着摇摇头。

施知鸢穿戴完,对着镜子里可人的小娘子,呲牙一笑,“他准备好,那我们也出发吧。”

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施太师把藏书拿出来些,放在屋里阳光下晒一晒。

手搭在《施知鸢诗集》上,施太师僵一下,随即面色沉下来,“鸢儿这阵子反常,怕不是因为陆骁。”

宁夫人正蹲在地上,把书一本本平摊码好,“那还能因为什么?”

“恐怕她又做那些歪门邪道了。”

宁夫人抬头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这孩子怎么就意识不到错?这么多年,就在那些下流淫物上转。”

“别瞎说。”宁夫人笑道,“鸢儿长大了,不会不懂事。”

施太师摇摇头,“若不是在年初,我吓退个给她提供材料的商贩,我也不想往这边想。”

施知鸢本笑着准备敲门的手停下来,笑容也退下去,原来那商贩是被父亲逼走的。

苦笑一声,也是,哪有什么妻子突然听说那些危险,哪有那么巧,不过是父亲故意说给他们听。

父亲知道,父亲一直都知道。

是父亲断了自己的路。

想到那阵子的四处无门,无助的无路可走,紧张彷徨,施知鸢抿紧嘴,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

连偷偷都不肯留。

明明没有影响学业,没有影响大家闺秀的身份,明明都做到最好了,为什么都不能留一点空间给自己?!

“咦?什么时候的事?”宁夫人头一次知道,惊讶地看他。

施太师摆摆手,“解决了就没告诉你。”

宁夫人眉头一皱。

施太师僵一下,话一软,“下次绝对先和夫人商量。”

“您是太师,哪用跟我一妇道人家商量。”宁夫人翻个白眼,也不等他讨饶,直接道,“不都被你断了来源么?还怕什么?”

“她总去个胭脂铺,别又另寻个门道。”施太师想起来就头痛,鸢儿每次被发现后都会比上一次更隐蔽些。

“你们父女俩就杠上了。”

“不是杠上。”施太师正色道,“她做的那都是什么,下流.淫物,拿不上台面的邪门歪道。会动的画像,会走的木雕,乱七八糟,玩物丧志。”

越说越气,施太师失望又厌弃,“玩物?那堆都不算,算淫物、妖物。读圣贤书,做这些下九流的勾当……”

门外的施知鸢攥紧拳头,脸色气得煞白。

心爱的自豪之物,父亲非要说的那么不堪么!

“接触多了,品性和名声就全完了。”施太师闭上眼,有些倦,“要不干脆,让那家铺子离开汴梁吧,安心。”

“咚咚。”

“进。”

正被议论的施知鸢脸上洋溢着笑容,乖巧可爱的进来。

施太师和宁夫人略微尴尬一瞬,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女儿之前订的一款稀有胭脂到取货的日子了。”施知鸢笑着道,“母亲要不要一同去看看,他家胭脂可好了!”

胭脂铺?

宁夫人和施太师对视一眼。

施太师:你去那家店探探虚实正好。

宁夫人:确实好机会。

宁夫人双眸一弯,“好呀。”

“父亲难得在家,一起去啊。”施知鸢背着手,期待地道。

“你们女儿家的东西,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施太师随手把本书拿下来,“我还要接着晒书。”

施知鸢失望地叹口气,“好吧。”

跟自己预想的一样,父亲若是肯下脸面亲自去查店,早去了。施知鸢心里划过一丝一切顺利的喜悦。

临走,施太师特意悄悄地告诉宁夫人店名,害怕施知鸢故意带她去别家来洗清嫌疑。

“这阵子,我没让她和外界有任何来往。她没法和别人通气。”施太师补充一句。

宁夫人瞪他一眼,“你这是看闺女,还是看囚犯?”

“慈……父多败儿。”施太师可不敢说慈母,错,只能是自己有错。

宁夫人轻哼一声,却也敛了神色,希望只是他们多心了。

一路上,宁夫人设想可能会看到的各种模样。

结果,没想到竟这么简单。

朴素的牌匾:闲云坊。

倒是那家。

可屋里真的只是琳琅满目的胭脂。

正常得随处可见的胭脂铺。

小二瞧见施知鸢,笑容满面地迎过来,“小娘子来得好准时。您上个月定的那款胭脂到啦,您稍等下,我去给您拿。”

施知鸢期待地点头。

宁夫人自顾自地在店里走走,瞧见中间台子上摆的胭脂各色皆有,脂膏和饰面都很精致,随手拿起来一个,宁夫人闻了闻,淡雅的香味,不刺鼻,余味悠长。

好胭脂。

“这位是小娘子的姐姐么?”另一个小二迎过来,热情地侯在一旁,“少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怕是一家的吧?”

“姐姐?”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捧住脸,笑颜如花,开心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她母亲了。”

“怎么会?”小二有点懵懵地道,“看上去也就大四五岁。”

“哈哈哈哈哈。”

宁夫人捂嘴笑起来。

之前那取货的小二拿着胭脂,走过来,在施知鸢和宁夫人都能看到的方向展开胭脂,“小娘子看看,不知可满意?”

施知鸢轻蘸点上脸,“母亲,好看么?”

宁夫人本来爱美,胭脂更是如数家珍,打开那刻她就知道确实是上好的胭脂。

施知鸢一抹,更是觉得很适合闺女,也会是她喜欢的款。

难怪她总来,这么好的胭脂,自己也会爱不释手,常来瞧瞧可有新品。

“好看。”宁夫人满意地欣赏漂亮女儿。

小二又笑着对宁夫人道,“娘子,我们这有许多上等胭脂。您肤如凝脂,中间那些胭脂配不上您,我们介绍些难得的胭脂给您吧。”

宁夫人略惊讶地瞧下中间已经很好的胭脂,这都尚且不算好?好的给什么样?

差点被店面的朴素,给误判了。

好东西真多。

宁夫人赞赏地看施知鸢,有眼光,找到个宝藏店铺。

施知鸢得意地呲牙笑。

颠颠地凑过去,施知鸢陪宁夫人一起看。

旁边的小娘子们一边试着胭脂,一边闲聊天,“不知道那个好看的公子在不在?”

“前阵子我来,就没瞧见。”另一个女子失望道。

小二笑着解释,“我们少东家前阵子回扬州了,不过昨儿回来了。”

小娘子激动道,“那就是他在?!”

小二恭敬点头。

小娘子们激动地互相望了望,又齐齐羞红脸,余光开始到处瞥,想找到那抹好看。

宁夫人有些好奇地问,“鸢儿,她们在说谁?”

施知鸢疑惑的语调,“少东家?不知道诶,我没见过什么少东家。”

又探究地问小二,“掌柜不是对老夫妻么?我记得,之前有幸喝到盏茶,还聊过天。”

“少东家是掌柜的独子。”小二微笑道。

宁夫人侧头,“好看?”

小二不好意思地挠头,憨憨道,“反正来看公子的人很多。”

宁夫人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

施知鸢瞧着,眉轻松,嘴角扬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小二笑道,“这位就是我们少东家。”

商安歌款款从二楼旋梯而下,一身淡青衣,衬得仙风道骨,文雅融进一举一动,看的人赏心悦目。柔而不娘,俊而不俗,翩翩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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