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冰尖之上

罗静的眼里已经蒙上水雾。

她抬头，神色突然委屈：“我没见到人，我一连来了十几次，一次也没见到人。”

“不会呀，我外婆平时几乎不出远门，就算出去，也是一两天就回来，怎么可能会见不到人？”

罗静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着急：“那后来呢？”

她的面颊划过一道水痕，在下巴处凝结成珠，滴落在床单上，润出一块小小的圆。

“后来奶奶就不让我找了，她有一天醒来，精神突然好了起来，她跟我说，让我去上学，不要再找先生给她看，我看的越多，她、的病就会越重。”

“为什么？”

罗静没答。

床上的罗奶奶，手指攥出拳头，因为太瘦，骨节尖尖地突出来，泛着青白。

她的身体一直在抖，脸上松松的肉皮，颤的像下面安了电动推，正打开强开关给她助力。

我别开眼，换了一个问题：“我们两个是同岁吗？”

罗静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转过脸来看我。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留过级？”

“嗯，是，我因为休学，所以留了一级，我比你大一岁的。”

“所以，你来找我外婆那一年是十岁，但我应该是九岁。”

她依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却明白过来。

九岁那年，过完生日我就病了。

外婆慌的不行，先带我去医院，之后也找了先生。

当时的情形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因为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一天里醒来的时候很少，却做了很多恐怖的梦。

我记得最清的是，每次醒来都在哭。

后来外婆好像带我去了外地，辗转了很多地方，也经过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能治我的先生。

再回到桃园，已经过去半年。

我的身体好了，功课虽然落下不少，但我那时成绩好，人也聪明，班里的老师都不想让我留级，愿意给我补课，让我继续跟着他们班。

罗静来时，应该正赶上我生病，外婆不在桃园。

她的运气，还真是不怎么好。

我垂眸看着病床前，紧紧握住奶奶手的罗静，突然觉得她十分瘦弱，而且有些沧桑。

她才十九岁，好像已经背着沉重的岁月，走了很久很久，累到窒息，却不敢真的窒息。

因为还有亲人在。

她大概也想解开这个谜团，让奶奶好起来吧！

我也终于明白，她最初来桃园找我时的心情，第一次看到我相面时的惊讶。

手轻轻按住她肩头：“今天，先聊这儿，你放心，这事我和希明……哦小方道长，一定会尽全力的。”

看了眼地上碗，还有撒出来饭。

又说：“厨房还有多的饭，你再去盛点喂喂奶奶，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她快速抬袖子抹了一把眼，人已经站起来：“不用不用，我刚才是忘了……我来打扫，你不用忙的。”

不等我动手，她已经用干净的手把我推出去。

然后利索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先找两张硬纸片，像铲子一样，把饭铲进袋子里。

没铲干净的就用卫生纸铺上去，重新抹一遍。

抹过之后，已经是干干净净。

但她还是去拿了拖把，把整个地面都拖一次。

我注意到，连拖把她都是单独备的，并未用我们家现有的。

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就觉得，她太过懂事，太过小心，仿佛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

却又执拗地抱着一丝希望，活在冰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