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夜来客

“干嘛去？”我抓住袁大力的胳膊。

“还能干嘛，找这俩老东西算账去，我问问这俩老东西到底打算干什么，咱可不能吃这哑巴亏！”袁大力撸了撸袖子，一副准备开战的架势。

“你就别找事了，这会儿去找他们还有什么用？你这会儿包子已经吃了，寻仇的还没上门，不着前不着后的，算个什么账啊，你还真当那老两口子能承认不成？”司马哀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说，有事儿就得挑明了干，省得这老不死的拿咱当棒槌……”袁大力说着，抱起胳膊看了一眼司马哀，冷笑道，“刚才说的挺热闹，怎么这要算账了就不敢上前了呢，看来二庄主这胆子也不大，不然也不会被两个老东西给熊得不敢吱声儿。”

“是啊，我可比不上大力兄弟，胆子大过天。”司马哀顺着袁大力的话点头，可那脸上的神色确实明显的不屑，直把袁大力气得涨红了脸，直接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怕袁大力冒冒失失地惹祸上身，我快步跟了出去，可没走两步，一头撞进袁大力那钢板样的身子上。

就在挂了油灯的堂屋门口，袁大力愣生生站住了脚，探着身子往外看。

堂屋外，董瘸子和老婆子正挨在院子门口，两人互换了个眼神儿，一言不发。两人脚下，泥水中散落一地的纸钱分外显眼。

“他俩这是作什么妖儿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守在院子里撒纸钱玩儿，这不会又是什么犄角旮旯的邪术吧？”袁大力闷哼了一声，冲我使了个眼色。

毕竟是大半夜，外头静的出奇，屋檐雨水落地都清晰可辨，袁大力这压着嗓子的两句话自然也逃不过院里人的耳朵。

董瘸子率先侧了侧身子，抬眼往我们这边看过来，袁大力下意识地退后闪避，被我抢先一步拦在堂屋门口。

“人家都看见了，你这会儿躲了不就是做贼心虚嘛！”我轻声提醒袁大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得清楚，直接拽着他走出堂屋进了院子。

“这雨水连天的，您二位这是要出门吗？”不等那老两口子发话，我抢先问道。声音不大，但在一片死寂的院子里仍十分清晰。

“嘘！”董瘸子连连摆手，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稍稍一愣，见这老两口子如临大敌的模样，到底也没再多问。倒是袁大力毫无顾忌，压着他那本就粗哑的嗓子跟着问了一句，“干嘛呢，大半夜的不睡觉？”

董瘸子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清楚门外人的身份，还是不想回答袁大力的问题。

“你们先睡吧，这还有点儿小事。二位先回去睡吧，这里的事儿有我们就够了。”相较于董瘸子模棱两可的回应，老婆子的回答倒是仔细多了。

“是在等人吗？”袁大力又问。

“已经到了。”老婆子指了指门口。

“门外是谁？”袁大力挤到门边张量着往外看。

“都已经大半个钟头了，敲了门以后就没动静儿，问啥都不吱声儿，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意思。”

“那就开门看看呗，还守在这儿干什么？”袁大力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是谁，不能开门，这万一要是狐猫来寻仇，那……”老婆子眉头一紧，闷在嗓子眼儿的话不言而喻。

“不是狐猫，是人！”老婆子那边话音才落，董瘸子突然回头。

“你看清了？”老婆子问。

董瘸子指了指两扇门板中间的缝隙，徐徐点头。

见此情状，老婆子清了清嗓子，冲门外喊了一声。

“院子里能歇脚，客人要是不嫌弃，报个名出来，咱给您备着……”

半天没有回应，只有呼呼的风声，挤过门缝的时候变成尖细的嘶鸣。

“要不是来歇脚的，您就回吧，大晚上的，门口留人不吉利！”

老婆子的声音冷了三分，又道。

可这一次，没等多一会儿，门外便有了回应。是个女人的声音，听动静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讨水。”女人艰难地扔出两个字来，嗓音有些嘶哑，紧接着话音落地，门外一把纸钱升空，随着呼呼啦啦的夜风飘进了当院儿。

“这他娘的什么毛病，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扬纸钱呢？”袁大力被纸钱糊了一脸，撤下脸上的纸钱，没好气地啐了两口。

“半夜扬纸钱开道，应该是出来落坟的。林子里有一片乱坟岗子，县城里不少人都把先人往那里头葬，有的是买不起坟地的，有的是办不起白事会的，就这么趁着半夜随便一埋，也勉强算是入土为安吧！”老婆子微微皱眉，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

“葬在林子里？咋不葬进自家坟地呢，选这么个荒郊野外的地方落葬，跟这些野猫野狗的凑在一堆儿，这能入土为安吗？这帮人，也不怕死人跳起来找茬吗？”

“人穷气短，也只能这个样儿了……再一个，这里头有好些个横死的，横死的亡魂不能入祖坟，而且是葬得越远越好，至少得在三十里外……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儿，横死的人嘛，入了祖坟容易坏了祖坟风水，后生更不得安，这样的是不管有钱没钱，有势没势，都得往乱坟岗子里一扔，就连个牌子都不能插，往后就是三五十年也不再来咯！”老婆子摇头。

话音才落，门外头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听着像是婴孩在啼哭。

“能开门么，孩子哭了，要水喝？”伴随着孩子的哭声，门外的女人又开了口。

“你还带了孩子？这大半夜的，你这到底是去做什么呀？”老婆子冲门外问了一句。

“男人死在清风楼，我领着孩子送他爹最后一程，谁知道赶上这大雨天的，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会儿也是走投无路了……”女人难得一开口说了这么长的话，忍不住咳了两声，许久才平复下来。

“那你稍等，我给你开门……”老婆子终究是不忍心，作势上前打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