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四章 部署

“弟兄们！给我冲啊！”

花格子这一声吼作用立即显现，不光是整个船队卯足了劲，就是负责侧击的部队也仿佛受到感染，对日军发起猛烈攻势。黑田少佐见状原本打算撤到镇子里同我军打巷战好拖延时间，但又突然发现，航空兵的支援虽然犀利，但先前紧盯着炮艇不放，此刻已没有了炸弹，如此便还可以依仗暗堡工事抵挡一阵，之后再行撤退。他的想法十分正确，轻易放弃滩头和岸防阵地是极不明智的选择，如何将工事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尽可能多的杀伤“敌军”，这才是他拖延时间的正确方式。更何况，此时我军已拥有绝对制空权，他就是想撤也未必能撤得下来。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花格子所说的空中优势的连贯性。一旦开打，在没有锁定胜局的情况下，空中支援是绝对不会断档的。

不过此时随着烟幕逐渐散去，越来越多的日军火力点被暴露出来，加之空中支援的强度有所下降，日军凭着工事加成倒是占了上风。先前抢滩成功的那个排，刚刚打开点局面却又被鬼子愣是扳了回来，他们人数终究是太少，被死死的压制在岸边不得寸进。没了他们的牵制，作为后继的我军主力一时间难以登陆，眼见部队伤亡增大，只能再次寄希望于侧击部队了。但此时，侧击部队也遇到了麻烦，被六座碉堡挡住了去路，其中两座还是位于河道之中的沙渚上，不仅满射界，更形成高低搭配，想要抵近爆破几乎不可能，而随军支援的60迫威力不足，120重迫此刻怕是难以为继了。说实话，现在能够对其进行压制的也就只有高射速的MG—34“撕布机”和狙击手了。但距离太远，弹着散布太大，妄图以密集的火力撞大运，此时的我军还真玩儿不起。这种情况下，已是连长的一等射手陈才高喊一声“我来”！

就见他选了一处隐蔽的狙击位，自信满满的以为凭着他的基本功，在这么“近”的距离，将子弹打入“那么大”的射击孔应该不是难事，可一连打了一个弹夹，尽管枪枪入洞，但那碉堡之中的火蛇最多只是停顿两三秒之后便又喷吐起来，陈才可不认为他刚才有过命中。也是，如果狙击枪打碉堡那么好打的话，那还要碉堡干什么？但陈才又对他的枪法十分自信，枪枪入洞例无虚发，却没有起到应有的打击效果，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看似挺大的射击孔实际上是个敞口，外宽内窄，这一点除了证明鬼子狡诈之外，更说明这碉堡甚是坚固。

怎么办？枪炮无用，被压制的抬不起头，如果再不想办法，真要被耗死在这里了。眼见大范围登陆即将展开，我主力部队的伤亡将越来越大，此时的陈才意识到不能再耽搁了，就在他心下一横，决定再突一次时，第二波增援而来的十二架HS—123恰巧飞临。

“太好了！是‘尖啸者’（HS—123的战区代号）立即用枪榴弹标定目标！”

“是！”

随着越来越多的新式战机入役，使得HS—123从空战的主力位置上退了下来，回归其本来面目，一款性能极其优越的对地攻击机。但受无线电通讯技术的限制，此时的步兵还不能随心所欲的呼叫支援，如此，事先约定的目标标定就是最好的指示。

就见陈才率领五六名战士，在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成功突进到一百五十米处，这个距离刚刚好，再往前密集的子弹便会重点关照了。同时，一百五十米恰好在我军枪榴弹的有效射程内。

“砰！”

一枚绿色发烟弹被发射到了碉堡附近，也不需要十分精准，随着烟雾的指示，HS—123会主动寻找最有价值的目标发起攻击。

果然！当烟雾腾起，两架正在盘旋的HS—123立即朝这边飞来，但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击，而是抵近侦查一番，当再次爬升到高位后，那招牌式的尖啸声响起，随后两枚50公斤级航弹以大角度斜切而下。航弹不同于普通炸弹，高速俯冲而下时，其侵彻力不是这等规格的碉堡可以抵御的。更何况这可是通用型航弹，装药量虽然只有30%，却可兼顾反装甲、反工事。

“轰！轰！”

两声剧烈的爆炸不仅火光冲天，更连带着砖石结构的碉堡被炸得四分五裂，碎屑横飞。一击得手，这使得还在等待补位的僚机不得不选择另外一处明显目标。“轰！轰！”又是两声剧烈的爆炸，又一座碉堡被送上了天。

接连两座碉堡被摧毁，令日军碉堡群所编织的火力网出现巨大漏洞，也引来大批HS—123的注意。相较普通工事，炸碉堡更是刷成就的不二之选。

随着尖啸声彼此起伏，侧翼的六座碉堡根本不够看，在地面引导下，分分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自此，侧翼洞开，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军了。黑田见状决定撤退，但若是先前还尚有一线生机，可现在他就是想撤也已经撤不下来了。侧翼一失实际上就已经必败无疑了，而正面我军主力的大面积登陆更是加速了这一进程。这种情况下，黑田终究没有迫命的勇气，或者说他还存留一丝的侥幸，却忽略了来自空中的打击是多么的致命。相较P—40“飞鲨”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HS—123倒好似“吊死鬼”苍蝇一般，几乎悬于战场之上，“铁扫帚”之名可不是白叫的，黑田以及他那几百名守军根本没有机会逃进镇子就基本玩儿完。

……

“报告钧座！突击营来电，他们已经攻入蒋坝镇，正在肃清顽敌！”

“什么？这是真的吗？”

说实话，突袭盱眙冒险的成分居多，因此陆维还没有自大到可以一蹴而就。虽然最高期望当然是拿下盱眙了，但拿下蒋坝同样至关重要。不得不说，此战花格子启了个好头。

“钧座！咱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拿下蒋坝虽然算是开了个好头，但突击营的伤亡也已经很难再进一步了，不过也并不绝对，主要看陆维怎么安排了。

还不等陆维开口，张耀明便迫不及待的说道：“还能是什么打算？当然是轮到我们八十五军登场了！您说是吧？钧座？”

突袭盱眙时没有让他们八十五军上，这一点张耀明可以理解。可现在既然突击营已经得手，那接下来的大兵团作战恐怕没有比八十五军更适合的人选了吧？

张耀明信心满满，但他却想错了，就见陆维来到八十八军杨遇春身边，说道：“前两天戴雨农（戴笠字）给我打电话，说你是咱们国军之中数一数二的游击天才，要我多多关照，不知道你杨遇春敢不敢给我去闯一闯！”

“敢！”

杨遇春不假思索便答道，丝毫不觉鲁莽，反倒欣喜不已。心道：结交权贵果然还是最正确的选择！在他看来，靠上蒋太子才有了庐山保卫战，才入了老蒋法眼，才被调任八十八军204师师长。而结交戴笠之后才有了戴笠的推荐，才有战区长官陆维今日之点将，一切都与他丰富的人脉不无关系。

呵呵！其实是他想多了。作为一个降将，除非跟老蒋有莫大渊源，否则永远入不得老蒋的眼。至于戴笠？杨遇春曾经的经历对他来说或许有些利用价值，但要说塌人情推荐给陆维，那戴笠岂不成了大善人？

陆维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找个理由激励他，人毕竟是感性的，过于程序化而不揉以人情，当静下心来，何以品得个中滋味？杨遇春的人他要用，心也要收！就冲他急于表现的劲头，陆维便大叫一声好：

“好！你部在三个小时内应该可以起程了吧？我要你们在今天下午四点之前乘船抵达蒋坝，休整过后，准备攻略盱眙！”

“是！陆长官！……哦不！是钧座！保证完成任务！”

杨遇春倒是受宠若惊，可张耀明却不干了。

“钧座！凭什么啊！”

在他看来，夺取蒋坝的意义不仅是洪泽湖南岸的一块跳板，还是用于封堵扬泰一线日军的一处要地，而之后攻略盱眙则更是战区南向策略的重要一环。事关重大，怎么也要选个信赖之人，精锐之师才行啊！无论是一介降将的杨遇春还是新晋组建的八十八军，都无法跟他以及他八十五军相比吧？

然而，杨遇春这个刚刚调来才几天的新人就被陆维委以重任，这其中自然有他的道理。就见陆维拍着张耀明的肩膀说道：

“我的张大军长！蚌埠方向才是日后的主战场，你这么急着到盱眙，莫不是想偷懒？”

“不！钧座！我……？”

陆维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所以摆了摆手说道：“呵呵！开个玩笑！”说罢，全场氛围欢快了很多，但此刻陆维可没工夫跟他们打诨，马上就变得神情严肃，说出了缘由。

“以目前形势来看，我军虽占据优势，掌握主动，可一旦日军反应过来，这里便成了一支孤军。未来蚌埠方向才是主战场，这就意味着盱眙方向只是起到牵制作用。这就要求盱眙方向既要保证拥有足够威胁的同时，又不能在兵力结构上面影响到我军后续计划。关键是在日军合力围剿时，能够灵活多变与之展开周旋，为我军主力在蚌埠方向打开局面争取时间，如此你们谁还觉得比杨遇春比204师更合适？”

这样看来还真没有。杨遇春曾是红军的高级将领，有着丰富的游击作战经验，这一点在庐山保卫战中已得到证明，而麾下的204师又是以芒山、永城警备旅编成而来，极擅此道，两厢结合，确实无能出其右者。

明白陆维意图之后，张耀明便不再相争了。他专长大兵团作战，尤其善守，盱眙这一仗不适合他，或者说他不如杨遇春更能胜任。

张耀明放弃打算，可此时的杨遇春的状况却不太好，陆维凑过来轻声问道：“是不是觉得被我给卖了，心里不是滋味？”

刚开始确实有这种想法，所以并没有立即搭话，但转念又一想，这就跟冲锋陷阵一样，虽然明知会死人，但总得有人上。在这一点上面，中共出身的杨遇春要比国军更有觉悟。再者，作为一名降将，又是个新人，任务虽然危险，但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未必不是一次机遇，能够让他更好的融入到国军系统中。所以，很快就平整内心，郑重其事的说道：

“谢钧座的信任，卑职还是那句话，保证完成任务！”

陆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见他比上一次更加坚定，便拍着肩膀说道：“此战过后，我亲自为你请功！”

有这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当即喜极而泣的下去准备去了。我军已为攻略盱眙做了进一步部署，而日军方面的反应却相对滞后！

要说蒋坝失陷谁最着急？那自然是102联队的桥本一郎大佐了。当黑田的诀别电报拍过来，桥本一郎怒不可遏，一把扫空桌案上的一切都难以平复。他一是怨恨我军偷袭，二是怒黑田不争。从突遭袭击到发送诀别电文都不到半个小时，仅半个小时不光他炮艇大队全灭，还连带着一个数百名精锐皇军守卫的重镇也丢了。黑田死没死桥本一郎不知道，就算没死此刻他也恨不得活劈了这混蛋。

原本以为遭遇突袭，即便黑田应付不了，也能拖延一阵吧？他已经在盱眙这边组织好了援军，最多只要两个小时就能赶赴增援，可这家伙别说是两小时，就是半小时也没撑下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救援已没有意义，一面向师团长求援，一面收缩兵力，确保盱眙不失为要啊！

可命令刚下，就异变再生。还没有从蒋坝失陷的噩耗中走出来的桥本一郎就又收到临淮告急的消息，真是屋漏恰逢连夜雨，好在庆幸的是这次袭击他们的是新四军。

“八嘎压路！豫皖苏鲁战区也就罢了，连新四军这帮老鼠也敢捋皇军虎须，当真以为皇军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桥本一郎已被激怒，他决定拿这些新四军下手，对付豫皖苏鲁战区精锐他是没办法，难道还收拾不了一帮子泥腿子？如果顺利的话，也能挽回些颜面，好在师团长那里显得不会太无能。

眼见联队长就要被愤怒所蒙蔽，联队附工藤新吾劝道：“请阁下以大局为重，我们的主要敌人乃是支那军豫皖苏鲁战区，此番突袭蒋坝可能只是个开始，之后极有可能大举入侵。当下还是应该收缩兵力，确保盱眙无虞为要啊！临淮反正是要放弃的，没必要跟狡猾的新四军耽误时间！”

“嗯！说的有道理！”

蒋坝失陷后，桥本一郎便和他的联队附合计了一番，面对我豫皖苏鲁战区的威胁，两人一致认为，所部仅一个联队，又过于分散，容易被各个击破，唯有收缩兵力，力保盱眙不失这一途。如此，临淮就只能放弃了。尽管临淮同样重要，乃是抵御豫皖苏鲁战区的前线重镇，双沟、五河的侧翼，但他相信师团长不会坐视不理的，从双沟、五河出兵，总比盱眙危急要好吧！

再者，经过工藤新吾的提醒，桥本一郎越发认为，万年潜水的新四军主动跳出来就是为了牵制所部，拖延时间。

时间！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天知道目前水陆空全面占优的支那军夺取蒋坝之后会不会趁机攻打老子山？如果老子山再有什么闪失，支那军完全可以沿淮河而上，到时候别说是盱眙了，就是五河、蚌埠都危险了。

想明白这一点，桥本一郎连忙下令：“电令第三大队全面撤出临淮，尽快向联队本部靠拢，期间如遇袭扰大可无视。新四军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确实不应该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之前的新四军确实是这个打法，但这次不一样了。先前因为误判致使我军提前暴露，迫使突击营在缺乏空中支援的情况下不得不以人命来拖延时间。虽然成功突入蒋坝，但所部也因伤亡过大而丧失继续突袭老子山的能力。军中一些平日里就对中共抱有成见的人就认为若是没有新四军从中捣乱，此刻我突击营只怕已打到盱眙城下了吧？

对于这种虚浮之言陆维本不想理会，但突然冒出来的“领地意识”却让陆维不得不为此专门致电项英。此刻的项英因受中共长江局书记王明右倾思想的影响，主张坚决服从统一战线，对于国共摩擦，多行妥协之事。一看，这还了得？本来上次因为减租减息两家就弄得不愉快，如果再扣上“领地意识”和“构陷友军”的帽子，不仅彼此关系会更加恶劣，还将极大的损害我党、我军的形象。于是连忙同军长叶挺商议，结果就是，绝对不能授人以柄，要主动出击，打破“游而不击”的误解，最好是能够攻取一地，在策应国军的同时也证明了自己。

恰巧第四支队的张连水部（约营级编制）就在临淮发展，桥本一郎要收缩兵力，也得问问他们同不同意。所部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南方红军的精锐，深得“一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之精髓，并一反常态的黏着鬼子打，这让企图无视他们的第三大队非常难受，但也奈何不了对方。可偏偏此时，原定负责牵制日军的我突击营第一大队杀到。虽然双方都是大队编制，人数也相差无几，但我军除了装备优势外还有来自空中的支援。所以，尽管日军最后还是躲进了临淮镇，但在国共两军的夹击下，还得跪下！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连丢蒋坝、临淮两处要地，这次不只是桥本一郎要着急了，就是远在蚌埠的山田梅二（第114师团师团长）也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桥本一郎甚至是他这个师团长的能力范围，必须上报华中方面军畑俊六司令官请求战术指导了。

南京，华中方面军司令本部！当收到山田梅二的求援电报，畑俊六火冒三丈，他气的不是作战失利的山田梅二和桥本一郎，而是方面军情报参谋岩田正隆中佐。

“八嘎压路！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事先为什么没有收到一点消息？你们情报部门是干什么吃的？”

“嗨！”

岩田正隆应该感谢畑俊六极具修养，没有当即甩他俩嘴巴子，所以他很干脆的认了。不过，情报部门的失察虽然是客观事实，但还有其它方面的因素，岩田正隆必须要让司令官知晓。

“阁下！支那豫皖苏鲁战区战区在谍报方面很厉害，我们时常处于下风。之前又因经济入侵计划失败，皇军在宿迁的情报网络几乎被彻底摧毁，所以才没有及时察觉。而且，卑职怀疑，这是支那军临时起意的结果，因为我们在其高层之中的内应并没有发来任何讯息！”

临时起意？细想一下好像有些道理，反正不怎么牵强，毕竟豫皖苏鲁战区的国军执行力相当强，这种临时性的军事行动根本不需要制定完备作战计划，自然不存在泄密一说，他们当然也就无存得知。

但这只是岩田正隆认为，畑俊六可没他这样的逻辑。破口大骂：“混蛋！你口口声声说是内应，可接触这么久了，你可曾从他那里获得什么重大情报？”

这下岩田正隆尴尬了，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有！”

“这就对了！”畑俊六意味深长的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空你真该向你的前辈们好好学一学！”

岩田正隆听罢立即明白司令官所指，万分惭愧，见司令官没有再指教他的意思，很识趣的闪到一旁。新晋参谋长吉本贞一少将说道：

“阁下！支那军有大举增兵的意图，可见对盱眙是势在必得，我怕102联队支撑不住，还请阁下早做决断，毕竟盱眙意义重大！”

“嗯！”这一点畑俊六又岂会不知？要不然也不会将心爱的炮艇大队派过去了，只是哪成想仅一个照面就被全灭了，倒底还是低估了支那军的战斗力呀！此刻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弥补过错，畑俊六在地图前审视一番，终于做出决定。

“命令蚌埠第114师团，扬泰的第九师团立即抽调兵力增援盱眙；合肥的第十师团，南京卫戍第四师团顺次补位；再令第十一师团会同第十四独立混成旅团迅速赶赴盱眙。不管支那军有多少，我要让他们全部留下！”

这份命令？嘶！～一下子调动这么多部队，大有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意味，但实际上吉本贞一明白，就近抽调，顺次补位，才能最为迅速的增援盱眙，但又不使前线防守强度出现漏洞，希望这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