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同一片星空
登州。
杜如晦用了十日的时间赶到登州，前来调查侯君集失踪之事。
但是李世民和杜如晦其实都知道，这件事就是李仙齐干的。
所以当杜如晦抵达登州之时，只是将陆云飞叫来询问了一番，然后便再也没有了然后。
杜由之看不太懂杜如晦的这一波操作，不由有些好奇。
“大人，按照之前您的猜测，侯君集失踪之事一旦传回长安，陛下肯定问责于楚王殿下。”
“此时您又不在长安，谁来替李恪作保？”
“况且他暗中调查他生母之死的事，也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被陛下得知，楚王殿下独自在长安岂非危险？”
杜由之话里的意思是，李恪此刻如此危险，你这个兵部尚书却还在登州纳凉，是不是太放心了些？
“陛下暂时还不会杀了李恪。”
“在没有一统天下之前，他还不会这么做。”
杜如晦既然敢堂而皇之的离开，那就不怕李世民在长安对李恪下手。
其实此次李世民调他离京，一开始的任务并不是调查侯君集失踪，而是另外一件事。
“您是说，陛下在没得到益阳王的下落前，在没有彻底统一天下前，还会继续利用李恪？”
一个人还活着，其实很大程度上那是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在这盘巨大无比的棋局之中。
比如崔促，比如卫文斌。
他们能活着，完全是因为在这盘棋中，他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而李恪在这盘棋中，也是如此。
“益阳王与陛下之间的秘密关系到陛下的皇位，所以对于益阳王，陛下势在必得。”
“陛下的皇位一旦出现问题，一统天下便成了笑话。”
“陛下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的。”
“他知道，只要李恪一死，益阳王的踪迹就再也无人知晓，所以陛下不会杀了李恪，就算李恪承认侯君集失踪乃是他指使李仙齐干的。”
杜如晦没有提及神庙的秘密，这件事即便是杜由之这等级别的人也无权知晓。
当然，三血杀的秘密也是李恪的护身符。
但比之益阳王，这个护身符的重要性却要小上许多。
毕竟危及李世民本身的东西，才是最值得李世民关注的。
至于三血杀，那是在李世民名正言顺拥有皇位拥有皇权的情况下，才能去探究的所在。
只是，花费了二十年之久去探究的这样一个秘密，李世民显然也不想就此失之交臂。
所以这个秘密现在依旧是李恪的护身符。
“但是大人，属下觉得陛下不一定非要通过李恪来找到益阳王。”
“当初王重能够投靠益阳王，谁也保不准咱们兵部内还有皇室的人，万一......”
杜由之担心的是李世民从兵部入手，毕竟当初朱格能够投靠益阳王，李世民难道就不会在兵部内安插自己的眼线？
而且比之益阳王，李世民的身份明显更容易办到这件事。
“我猜也是。”
“所以益阳王的下落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其他侍郎。”
“现在，咱们就看看李恪在长安如何与陛下周旋吧。”
“只要李恪能够争取到李仙齐回京，那么一切都将归于平静的。”
杜如晦眺望着夏夜的天空，那是满天繁星的天空，格外的绚烂。
......
李仙齐还在赶路。
对于他而言，赶路不是一件难事。
可难的事，他的脑子总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这几日发生的事。
但他又想不起来，于是就很头疼。
这种头疼严重影响了他的赶路，虽然已经十日过去，可是他却刚刚进入大唐边境，望着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李仙齐的心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忐忑。
他并不知道忐忑是什么意思，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可是他能感到不安，正如当初听闻李恪被刺之后，那种感觉是一样的。
“李恪......”
李仙齐的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几个片段，有李恪生母的影子闪过，有李恪的身影闪过，还有一个格外的模糊，他怎么也看不出清楚。
而在这些片段中，他看得最清楚的，就是李恪。
“啊......”
剧烈的头疼便像是有人正拿着刀不断的割开他的脑皮，然后狠狠的凿入他的脑骨，尖锐无比。
李仙齐倒在一颗大树底下，抱着脑袋不停的翻滚，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他的嘴里不断传出，四周一片死静。
也不知这样挣扎了多久，当李仙齐停下来，坐在大树底下眺望与杜如晦看的同一片天空的时候，他忽的发觉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慢慢的复苏。
那些原本模糊的身影也在此刻逐渐清晰起来，就好似标清变成了蓝光，近视眼被带上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那是.......”
他注视着自己脑海中的画面，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面前只是一片虚空，他仰望的星空仍旧一片璀璨，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什么。
但是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却在告诉旁人，他看到的是一种美好的景象。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他的笑容嘎然而止。
接着便是汹涌澎湃的杀气！
“李仙齐！”
“出发了！”
那个声音在大明宫外响起，李仙齐离开之际，身后还传来李恪生母生气的呼喊声。
可是他没有停下，一路来到门外。
门外是一匹瘦马，还有一行武士，个个健壮无比，人手牵着一匹马，马上驮着一大包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李仙齐的目光转向领头的那人，那人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剑眉星目格外的英俊。
“你练得怎么样啊？这一次有没有把握？”
青年问到。
“哼！”
李仙齐并不答话，冷哼一声，翻身上马，然后一溜烟的朝着北方而去。
回忆到这里再度嘎然而止，李仙齐脸上的杀意也在此时消散于无形。
死静的荒野中只有些许虫鸣在远处响起，他头上的星空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变换了，也不知那些星星失去了光彩，又有那些星星亮了起来。
好似这偌大的人世间，有些生命正在消失，但也有些生命正在茁壮成长。
他站起身来，一片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