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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很多年之后。

一个叫刘笑笑的说唱歌手、同时也是写下这个故事的人,发表了一首说唱歌曲《两颗星,两颗心》,其中唱到:“时间似乎停止,只有烛光中的凝视,那感觉无法形容,在两人体内流动,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温暖的光芒。那一刻这个冬夜不再寒冷,那一刻燃烧起两股爱的火焰……”

而时间,还是要转回1996年那个冬日的傍晚、城市街头、北环路边,同样的,两个凝视的人,他们那时还并不知道后来会有那首歌曲,他们那时也无需知道。

因为那一刻,时间真的停止了。

因为那一刻,空间真的凝固了。

彤彤和莎莎,这一对曾经的璧人、这一对曾经的天赐良缘、这一对曾经的金童玉女、这一对曾经的深情爱侣,就那样,无视时间的流逝,彼此凝视着……

是的,凝视,是现在进行时,但一切,却是过去完成时。

曾经的,曾经的,曾经的,一切已是曾经。

那一刻的彤彤和莎莎,不知道周遭有多少惊异的、诧异的目光在看着他们。

彤彤和莎莎也不知道,周遭也有错愕的、甚至愤怒的目光在看着他们。

据彤彤后来说:他根本记不起与自己同去的派出所同事是怎样独自去处理这起治安纠纷的。但他很感激——感激同事并没有去打扰这一对互相凝视的人,而是把工作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更感激同事的是,在回来后他并没有在工作报告里写上这一段。

尽管,这一段很快就在所里传开了,但他彤彤不在乎。

他所有的关于那天的记忆里,再没有其他任何人,只定格在他和莎莎两个人的、那短暂的世界之中。

后来的那首说唱歌曲,形容到歌中两个人的凝视后会燃起心中爱的火焰,显然,那说唱歌曲是温暖的。但那个冬日傍晚的那个瞬间,这两个凝视的人,却如同置身气候带两极——炙热的火焰在心中燃烧,冷冷的冰雨、甚至是冰雹,却也同时砸向他们自己。

彤彤后来回忆:他完全记不起身旁的任何声音,他只记得,那熟悉的身影慢慢从车上下来,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身影美到不可方物。

相对于之前那个灵动的少女形象,此时的莎莎,平添了一份成熟之美,成熟的、女人的美丽。

后来彤彤才明白,那时他眼中的莎莎,为何那样美丽——那是她眼神中深深的忧郁和哀伤、那是她眼中涌动的泪水,才烘托得那张脸那样美。这种美,是有别于他心中以前那个灵动少女般的莎莎的形象的。但这样的美,也让彤彤心碎,因为他知道:这种美,只能发自一个已经嫁做他人、被他人所爱的女人才能独有。

后来的彤彤隐约记得——但不敢确定,只是隐约记得:他们都开口说了些什么。

但他恍惚。他不记得他们当时是真的开口说话了,还是一切的对话只存在于他的想象;或者,确实是对话了,却只是心灵感应?而没有真的张口?再或者,那次的邂逅,本就不是真实的,本就是一场梦。

后来许多次,彤彤都去找那个同事,想问问他,当时自己和莎莎都说了些什么?每一次,那同事都是心同此理、人同此心一般地轻轻拍拍彤彤的肩,摇摇头,不说话,就走开了。

而在他彤彤的记忆中,那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对话,大体如此:

“彤彤,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还好吗?莎莎。”

“我也很好。”

“你骗我。你不好。”

“你也在骗我,你也很不好。”

“今天是怎么回事?”

“哦……是我和我爱……是我和大浦,一起到城里办事,顺便购物。”

“大浦?想必就是那边那个正在和交警争吵的人吧?”

“是的……,他……,是我的丈夫。”

“他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啊。”

“他可能是今天、只有今天心情不太好吧,不知为何,他见到你们这行,似乎有种天然的……抵触……,所以跟交警吵了起来。但平常他对我……对我很好的……真的很好。”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彤彤,你听我说,无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都已经嫁给这个人了,一切已经覆水难收。”

“然后你一定要说那句被影视剧里说烂了的台词了,对吧?——忘了我吧。可你还记得歌词里唱的吗?‘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

“不要再说下一句了,我求你。彤彤,让我们的往事都留在记忆中吧。”

“或者,像歌词一样,‘让往事留在风中’?然后就像小说《飘》的英文名字所说——gone with the wind, 随风而逝,是吗?你觉得一切真的能随风而逝吗?”

“彤彤,面对现实吧。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我已经败下阵来,我是个弱小的小女子。我面对现实的唯一选择就是屈服,但你不同,你是真正的男子汉!你面对的现实就是迅速的把我遗忘,投入到你的工作中,然后,工作之余,再去寻觅你新的幸福……”

“这么说,你的现实、你所面对的现实,让你很幸福了?”

“你是指哪方面?要是在物质需求上,对,我承认,在很多人眼里,我所拥有的、我现在所拥有的,就应该说是‘幸福’。我有了华贵的衣服、珠光宝气的首饰、保持容颜的化妆品、拉风的跑车,甚至,在家乡新盖的别墅,以及……”

“以及花不完的钞票,对吧?我明白了。你嫁了个大款,你嫁了个名副其实的大款。无怪乎你的父亲、你的那个爹那样的、毅然决然的要拆散我们,而让你嫁给他。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彤彤,你不要这样说!你的理解是错的!”

“我还能怎么去理解?我只能这么理解。他是做大买卖的,对吧?你那个什么大补?还是大浦?哦对,不是大补,通天河里带壳儿的才是。他想必是做大生意的,他挣了个盆满钵满。而我呢?只是一个派出所小片警,拿着微薄的工资,我给不了你跑车、我给不了你大房子、我给不了你金银首饰、珠光宝气,我甚至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一瓶香水……”

“彤彤,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吗?你想让我本已破碎的心更加破碎吗?你想让我因为心碎而死去吗?”

“不,莎莎,你不要哭了。你哭得这样伤心,心碎的是我。我收回刚才愤怒时口无遮拦的混账话语。对不起,我失态了。你看我还穿着这身衣服,这就更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了,对不起,你不要哭了……”

“彤彤,我只想告诉你:你刚刚真的说错了。我现在所拥有的物质上的一切,并不是大浦给我的,而是全都来自我的父亲。大浦只是他帮手而已,用现在的话说叫助理。而我的父亲,你也知道,他是远近闻名的、带领农村人民致富的村里的好干部,他的特色种植园……”

“不要再说了,莎莎。我明白了,如今的社会,种植苹果都可以致富发财、都可以成为大款。而我们,派出所的基层小片警,却在这里为大款们和大款家属调解劝架……”

“别再说了,别再说下去了!你也一次次的说过,这不正是你爱的工作吗?”

“对,完全正确,这一点不会改变。如果改一改歌词,就是:‘不管时空怎么转变,世界怎么改变,这份对工作的爱,总在我心间,你是否明白’。”

“我明白。你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的漂泊,但你无法抑制你内心的狂热,对未来的执着。”

“然而,我无法再拥抱我的宝贝,因为我看到你在流泪……”

“但我也看到你在流泪,彤彤,你别这样,你还穿着警装。你知道吗?你这一身是我最喜欢的形象。没有任何男人的形象,再能比你这个样子更男子汉了。所以我求你,我们都不要再哭泣了。就让彼此最美好的形象,永远刻在我们内心最深处吧……”

“这台词好熟悉啊。似乎无数的爱情影视剧里都有,对吧?”

“无论有多少,我都不在乎。影视剧就是在模仿生活,可往往他们只模仿最美好的部分。而当生活反过来去模仿影视剧,或者小说,却往往模仿的是最残酷的一面……”

“莎莎,你听好。就如同刚才咱俩所复述的歌词,你了解我,我是一个执着的人,对工作执着、对事业执着,但我对我的爱情更执着!我会等着……”

“不!别再说下去!我不允许你等我!我不值得!彤彤,不要把生命耗费在等一个不值得的人上!我从一开始就配不上你!”

“却配得上这个土大款对吧?”

“我无法回答你,不要再逼我……”

“好的,我不再问下去。那你记住我的话,我不会收回那几个字:我会等你。”

“彤彤,你的同事过来了。想必是他们处理完了这起事件,你看,大浦也过来了,估计事件已经被你的同事调解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了。彤彤,你快走吧,你快跟同事回去吧!”

“我看到了。呵呵呵,那家伙——你的那个新郎官——看我的眼神,很犀利啊,甚至是喷着火!”

“怎么可能不喷火?他怎么可能不愤怒?彤彤你快走吧。回到你的工作岗位,如果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爱我的,那就接受我所说的话——忘掉我!让我在你的世界、在你的心里永远消失。我是一个……坏女人。”

“你闭嘴。不许再说下去!我的确要走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只美丽的、温柔的、可爱的、无瑕的小猫咪。但越是温顺的小猫咪,越是脆弱、越是不堪一击。莎莎,最后答应我——如果你被欺负,无论他是谁,一定要来找我,要来告诉我!我不会放过……”

“别再说了!我要回到车里了,我真的要走了。我们说的已经太长太久了,彤彤,你保重,你保重……”

彤彤后来只隐约记得:那跑车的车门在他面前关上,那薄薄的车玻璃已经把他们永远的隔开,把他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他还隐约记得:在那跑车轰鸣着开走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叫大浦的男人望向自己的、虽然带着冷笑、却是极其阴郁的一张脸,以及,那带有怒火的、带有嫉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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