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于阗诡局
第一折·玉河幻市
万历四十一年十一月廿七，喀拉喀什河冰面裂如龟甲。林沧溟足尖轻点冰面，腰间沧浪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眉间若隐若现的朱砂痣——此乃江湖人尊称的\玉面阎罗\标记。刀鞘鲨鱼皮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他忽以鞘尖点破冰面，三尺玉屑腾空而起，恰似《剑器行》中公孙大娘的\浪卷浮萍\。这招本为验倭刀钢口的绝技，此刻却在和田玉矿脉上震出《西域闻见录》记载的\蛇纹冻玉\。
\当家的，水纹不对！\南宫璇玑的九曲锁突然绷紧，十二枚精钢环扣发出清越鸣响。她银链末端的分水兽首没入冰窟，竟奏出《于阗乐书》失传的\玉磬调\。冰面下暗流涌动，水纹走势暗合《水经注》中疏勒河改道图。林沧溟瞳孔骤缩，这冰下矿脉竟与三十年前父亲留下的藏宝图如出一辙。
燕蘅的火浣布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二十八宿星图。她指尖轻抚布面，忽将布料浸入冰窟，牛宿方位的矿脉竟在水面投出波斯星盘的光影。\牛宿值矿，正是采玉吉时。\她话音未落，木甲沙鼠群已嗅到矿脉气息，铁齿啃噬岩壁的声响惊起寒鸦掠过冰面。
\且慢！\林承影突然以剑指地，三尺冰棱拔地而起。他自幼修炼的\玄冰剑气\竟在岩壁上凝出半幅回鹘文账目，\万历三十八年冬，肃州卫转运玉料六百斤至泉州\的记载赫然在目。冰层突然开裂，半截镶金马鞍浮出水面，鞍桥\内官监造\的錾刻与三年前沉没的福船龙骨烙纹严丝合缝。
第二折·鬼工叠窍
未时日昳，众人避入废弃矿洞。洞顶壁画上的于阗采玉工手持金刚杵，杵头镶嵌的吕宋水晶在阴暗中泛着幽蓝。澹台令羽突然以链刃刮开岩画底层，永乐年间陈诚出使西域的题记显露人前：\永乐十八年十月，亦力把里献和田玉佛十二尊\。墨迹未干处，爪哇字母新刻的\万历四十年三月，佛郎机人换火器图纸\刺痛众人双目。
\好个偷梁换柱！\林望舒的改良木甲穿山兽突然暴走，铁爪刨出《大唐西域记》残页。玄奘笔迹旁，万历三十五年工部批注的\此玉脉可炼硝石七万斤\触目惊心。穿山兽突然喷出硫磺粉，南宫璇玑的九曲锁已绞住通风口：\《武备志》载此乃佛郎机地雷引信配方！\
林沧溟突然以刀风震塌暗壁，成箱景泰蓝火药罐倾泻而出。罐底\月港陈氏\的朱砂印尚未干透，与三年前泉州沉船的货物标记如出一辙。木甲穿山兽腹中罗盘狂转，尾针指向东南方的丹丹乌里克遗址。那里曾是玄奘记载的\媲摩城\，此刻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火。
第三折·尸毗幻戏
戌时星现，丹丹乌里克废墟的月光染蓝残垣。燕蘅铺火浣布测星，布面突现《于阗国授记》失传的\尸毗王救鸽图\。画面中，尸毗王割肉喂鹰的场景竟与佛郎机人采矿的场面重叠。澹台令羽链刃挑开浮沙，鎏金铜像群令众人倒吸冷气——印度湿婆的舞姿却戴着景教十字冠，手持的鼓锤分明是工部军械司的撞针！
\快看这个！\林望舒的木甲沙鼠叼出卷波斯细密画，描绘万历二十年月港海战的场景。明军福船桅杆竟用和田玉雕成，画角粟特文标注：\壬辰年三月，肃州卫转运玉料六百斤至泉州\。数字与肃州卫失踪的军饷数目分毫不差。
突然铜像眼窝射出蒺藜火球，林承影玄冰剑气凝成冰幕抵挡。南宫璇玑银链测过弹道：\《火龙经》记载此乃嘉靖年抗倭用的毒火球！\火浣布裹住燃烧的毒烟，星图显出新坐标——库车烽燧失踪戍卒最后现身的方位。
第四折·叠阵蛛丝
亥时风起，废墟中传来龟兹筚篥声。澹台令羽螭吻链卷住吹奏者，竟是具缠满西班牙银丝的骷髅！链刃刮开肋骨，露出万历三十九年宁波市舶司的关税银票。燕蘅火浣布浸染银丝，海路图竟与沙漠暗河走向重叠。
\这银丝掺了琉球釉药！\南宫璇玑九曲锁绞碎骷髅头颅，玛瑙脑核刻着蒙文：\甲寅年腊月，土默特部购佛郎机炮二十门\。林沧溟刀鞘震开地砖，成捆泉州钢弦散落一地，每根弦芯都裹着《沧澜镖局万历四十年押》的朱砂封条！
木甲沙鼠群突向东北暴走，铁齿在胡杨林碑刻上嗑出\且末\、\精绝\连环字样。林望舒翻开《沙州图经》，夹页的葡萄干排列成嘉峪关布防图。澹台绫突然啼哭，火浣布襁褓显出新纹——叶尔羌河支流图上，工部官印正盖在\月港私港\坐标处。
第五折·雪夜连环
子时，塔里木河飘起鱼鳞雪。燕蘅改火浣布为星幕帐，牛宿方位突现烽火信号。南宫璇玑银链测距：\三十里外，正是库车守捉使驻地！\众人策马疾驰，见戍堡了望台燃绿焰——正是工部阴火掺了琉球釉药的异象！
林沧溟劈开堡门，沧浪刀风掀翻满桌密信。信笺用察合台文写着：\壬子年四月，肃州茶马司缺额由月港铁器补足\。印泥竟采自吕宋朱砂矿。木甲穿山兽突窜入地窖，叼出半截西班牙火绳枪——枪托烙纹与福州船政局存档图纸严丝合缝！
\好个月港—肃州—于阗三角链！\澹台令羽链刃绞碎假地图，露出底层真正的《西域水脉堪舆图》——每处暗河节点都标着佛郎机人的采矿营地。地图右下角，用阿拉伯数字标注的\1613\刺痛众人双目，那正是万历四十一年。
东方既白，琉璃眸沙狐再现雪原，耳尖疤痕甩出串爪哇铜钱。林承影剑气截住钱币，霜花凝成的粟特文竟是\沧澜\与\月港\交叠的咒文。燕蘅怀抱女婴远眺东南，火浣布襁褓上的星图已化作汹涌海潮，漫过万历四十一年冬的塔克拉玛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