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市井醺风

（万历四十八年四月十八至廿二）

四月十八·辰时·西市斗酒

西市胡姬酒肆前，波斯地毯上滚着七歪八倒的空坛。林沧溟一脚踩住老赵头藏酒的青花瓮，瓮内竟传出\咚咚\闷响——原是茶楼账房先生蜷在里头，抱着一卷《九章算术》瑟瑟发抖：\林、林总镖头饶命！东家说酒债要拿账本抵......\

尉迟星瑶火浣布一卷，账册凌空展开：\西域人算账用粟特文，这'烧刀子三坛'写得倒像骆驼打滚！\布面映着日光，墨迹竟显出一串葡萄图案，胡姬捧腹：\这是奴家上月的酒水单！\

韩铁头金牙咬碎核桃，果壳飞溅间砸中巡街衙役的皂靴。班头拎着锁链苦笑：\总镖头这酒气，熏得鼓楼鸽子都不落窝了！\

巳时·铁匠戏锋

铁匠铺风箱呼哧作响，老周抡锤如雷：\林爷这刀补不得！刀刃嵌着南海珊瑚屑，得用福州船坞的盐卤淬火！\

澹台昭趁机将铁砧下的铁屑捏成小船：\周叔你看，这是东海楼船！\林清玥捧着胭脂盒溜进来：\昭弟的船要配胭脂帆！\

火星飞溅中，林望舒磁石盘吸起块乌黑铁核：\《天工开物》载陨铁铸剑......\话音未落，老周夺过铁核：\使不得！这是万历三十五年天狗食日时，俺爹埋在灶头的镇店宝！\

门外忽传来米铺掌柜哀嚎：\谁把我家石磨吸走啦？！\林望舒讪讪收起磁石盘，磨盘\轰隆\从梁上坠下，碾碎半筐铁钉。

午时·镖局宴邻

沧澜镖局影壁前，燕蘅的蜃楼织铺展出三十六道海浪纹，每道波纹皆缀着不同佳肴：终南山的鹿脯切成莲花状，泾阳茯茶压成龟背纹，竟连酱萝卜都雕成小舟模样。

\东海'千舟宴'不过如此！\澹台令羽螭吻链勾起酒壶，链影在织锦上映出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图。卖油郎张大嘴盯着鲥鱼脍：\额滴神！这鱼片薄得能透出额婆姨的绣花鞋！\

林清玥举着九曲锁模型穿梭席间：\锁住糖瓜！锁住蜜枣！\突然锁住老赵头的酒葫芦，急得掌柜追着女童满院跑。南宫璇玑九曲锁一抖，葫芦稳稳落回席面：\赵掌柜欠的酒债，可都在葫芦底刻着呢！\

未时·童戏惊筵

后院酱缸阵里，澹台昭螭吻链缠住韩铁头假牙：\韩叔，金牙借我当陀螺！\假牙在青砖上飞旋，竟刻出朵歪扭牡丹。

\洒家这牙在蓟镇咬过鞑子！\韩铁头急扑，却踩中林清玥暗置的机关鼠，鼠尾磷火\噗\地点燃裤管。沈采薇药锄挑起井水：\《肘后方》载井华水灭火......\水未泼出，尉迟星瑶火浣布已卷风灭火，焦烟在布面凝成\蠢\字。

前厅醉醺醺的林沧溟突然大吼：\哪个龟孙放火烧老子的酱缸！\声波震落檐角燕巢，雏鸟恰好掉进林望舒的磁石盘，被吸成个毛团风筝。

申时·井台谍影

市井公井旁，库尔班抹着汗解释：\真是账本！写着'胡麻百斤换波斯毯三张'......\尉迟星瑶火浣布浸水一搓，墨迹竟浮出回鹘文：\这'叶尔羌'三字写得比骆驼蹄印还丑！\

林承影剑气挑开书脊夹层，露出半幅羊皮地图：\呵！库尔班大叔的商路，从长安直通亦力把里！\卖炊饼的刘瘸子探头：\啥？亦力把里的芝麻比关中香？\

库尔班急得扯断络腮胡：\天地良心！这是去年跟哈密卫通商的......\话没说完，井底忽然传来蛙鸣，林望舒磁石盘吸上只青铜蛙，蛙舌弹出卷纸条：\戌时三刻，香积寺后山。\沈采薇银针一戳：\墨里掺着辽东乌头，写书人怕留活口。\

酉时·暮鼓醺风

鼓楼飞檐下，林沧溟的闽腔吼塌了半窝麻雀：\老子刀劈浪里蛟啊，蛟肉包了羊肉饺......\屠百川拎着醋葫芦助兴：\洒家跟杜松将军守宽甸堡，下酒菜只有冻成铁蛋的窝头！\

更夫老黄敲梆应和：\戌时三更，小心火烛——林总镖头！你踩着我梆子啦！\尉迟星瑶火浣布卷走梆槌，布面骆驼纹击出龟兹乐调。醉眼朦胧间，众人竟见鼓面\爹\字随节奏扭曲，渐变成\爷\字。澹台昭拍手：\玥姐！你爹升辈分啦！\

巡城御史的灯笼扫过街角，照见库尔班抱着账本哭诉：\大人明鉴！小人的胡麻真没掺辽东货！\

四月廿二·亥时·月下醒酒

沧澜镖局屋顶螭吻兽旁，南宫璇玑九曲锁缠成星图：\舒儿造的浑天仪，倒比钦天监的还灵。\

林望舒磁石盘吸起瓦当霜：\娘看！这霜纹像不像潼关箭楼？\檐下忽然传来窸窣声——林清玥用九曲锁模型撬开地砖，挖出个陶罐：\爹爹的私房钱！\

澹台昭螭吻链勾住罐口：\分我一半！不然告诉玥姐你偷藏糖人！\两个孩童拉扯间，陶罐\咔嚓\碎裂，滚出串洪武通宝和半只玉镯。

南宫璇玑拾起玉镯莞尔：\当家的，当年月港海战前，你扯断的定情信物......\林沧溟老脸通红，沧浪刀\哐当\盖住破洞：\老子、老子那是替朝廷断倭寇粮道！\

月光漫过镖局青瓦，将往事与今宵酿成琥珀色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