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听信谣言
赵长茹察觉到薛大夫的不满,深吸一口气磨着牙低声道:“让你喝就喝,少废话!”
马二满面动容之色,抬手抹一把红了的眼,“姑奶奶,您对我可真好。”
他那双黑黢黢的手,捧着杯颤巍巍送到嘴边,正要将水喝进嘴里之时,竟又扭捏作态起来:“姑奶奶,我真喝了啊。”
赵长茹一记眼刀射过去。
马二才乐呵呵地喝起来。
半晌,等薛大夫喘过气来,赵长茹才走上前,请薛大夫出诊云阳村。
薛大夫自是不答应的,不耐烦地偏头掸手,“走走走,今日休诊。”
说着,便吩咐一旁的小药童送客,关门。
赵长茹立在原地,任小药童伸着胳膊,引指着医馆门外,仍旧厚着脸皮,叫住要往里间钻的薛大夫。
“做啥?”
薛大夫眉毛竖起,将门帘子一甩,吹胡子瞪眼地扭过身来。
赵长茹绕过小药童,走上前温声问道:“不知薛大夫可是在为那一月之期苦恼?”
这话一出,仿若一点火星子,掉进了炮仗堆里。
薛大夫登时气得脸儿胀红,跺脚抖手地破口大骂。
“一月!亏那瞎子想得出来!不是老夫大言不惭,那小公子腿上的寒疾,若非是遇上老夫我,这辈子也别想着治好!只老夫我有本事能治三分。”
赵长茹疑惑问道:“为何是三分?”
薛大夫鼻子里喷出两管热气,“那腿坏了少说也有十年,这般积年累月的顽疾,有得治都已经不错了。若是早来一月,这治愈的机会,许是能再大几分。”
见赵长茹仍旧不解,薛大夫长叹一口气,挪到一旁重新坐上诊台。
“那双病腿耽搁得太久,经络血脉皆堵塞封闭,此时若是不进行医治,往后便再无可医治的机会了。即便是现下开始医治那腿,少说也得医治四月有余。可现下已是入夏时节,离六月流火的入秋之时,余下不过两月时日。这入秋之后邪风侵体,那腿便没法接着治了。”
赵长茹皱眉问道:“今岁没能治好,来年便不能再接着治了?”
方才薛大夫说那小公子的腿因寒疾,经络血脉堵塞封闭多时,已经到了片刻不能耽搁之时。
赵长茹虽不甚懂多少医术,但也能根据薛大夫所言,猜出那小公子大致的病情。
若是坏了十年的病腿,想必肌肉萎缩的情况,神经坏死的情况,都已经十分严重。
相应的医治更是刻不容缓。
薛大夫才会说,错过今次便再没法医治。
可这些情况应当可以通过舒筋活血的药物,以及专业的按摩、针灸来进行缓解。
不说能彻底解决肌肉萎缩、神经坏死的情况,至少能保住那腿不会彻底坏死,等待来年适宜的时机,再进行相对系统的治疗,如此,治愈的几率也更大不是?
听赵长茹一本正经地说着“肌肉萎缩”、“神经坏死”,薛大夫不由得生出几分惊诧。
这些个词儿他虽是没听过,但也不难根据字面猜出其意。
赵长茹的说法虽是与薛大夫所熟知的不尽相同,可描述的那些个症状却正如薛大夫今日所见。
薛大夫狐疑地打量起赵长茹来,渐渐坐直了身子。
赵长茹并不闪躲,任凭薛大夫打量。
她方才故意装作懂行的模样,为的便是引薛大夫上“钩”。
果不其然。
薛大夫立时来了兴趣,全不见方才那般,吩咐小药童送客赶人时,满身满眼的不耐烦,“你怎知这些?”
赵长茹已编好了话,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家中婆母也患有腿疾,经久在旁服侍照料,自然也懂上些许。”
这话半真半假。
她确实有照料过许母,却并非因许母的腿疾,才知的那些病理常识。
但像这般说,既能答了薛大夫的疑问,又能给自个儿脸上贴金,将自个儿塑造成难得的良媳,何乐而不为呢?
倒不是她沽名钓誉,而是为尽快升级空间,她需得有个好名声。
总归,这话也不尽然是假话。
赵长茹一瞬压下心头,升起的那么一点点羞惭。
在“不择手段”谋取经验的大道上,她还得更“厚脸皮”一些才是。
薛大夫恍然大悟地点头,听赵长茹为婆母侍疾,便已知晓这些医理,不由得对赵长茹高看几分。
他支着腿儿从诊台上站起来。
“那小公子的腿无论如何将养也等不了来年,需得马上下方子医治,若不然再无治愈的可能,但这治腿用的药一日也不能停,若是停了便可能会反嗜病体,需得等到腿疾治好之后,再行调养病体之方,但那调养之方一下,先前能用来治腿的药剂便再没了功用,所以若是一回没能将那病腿治好,往后那腿也是难再医治好的。”
赵长茹听明白了。
那小公子的腿按摩针灸都没用,已经无法挺到来年再去医治了。而治腿的方子有毒副作用,用完之后需得另下方子来调养病体。
但若是另下了方子来调养,那小公子身体里的抗药性便会提高,先前治腿的方子也就不起效用了。
薛大夫长叹一声,感慨道:“这腿若是两月能治妥,便算那小公子运气好,但那小公子的腿是顽疾,要想在短短两月之内医治好——难!老夫我也只敢拿三分把握。”
赵长茹微默,试探问道:“不知薛大夫你可曾听闻艾灸之术?”
在原身的记忆之中,现今并无依靠艾灸祛除体内的寒湿之术。
当然,也可能是原身见识浅薄,所以才不知有艾灸之术。
但赵长茹在初次入同仁堂寻陈艾时,那卖药的小厮也并不知陈艾为何物。
许是现今陈艾不叫陈艾,又或许是陈艾还未能入药。
若是后者,那艾灸之术或是能解薛大夫燃眉之急。
客栈里那煞神般的男人,已不近人情地撂下话来,让薛大夫一月之内,将那小公子的腿病治好。
若那小公子的腿病是寒疾,那么艾灸应该能起一些效用。
还有啥拔罐、刮痧啥的,都能除寒祛湿、活血化瘀。
薛大夫疑惑地皱起眉头:“艾灸?”显然未曾听过此术。
赵长茹见状,登时面露喜色。
但因不知薛大夫的不知,是否是因为“陈艾”在现今的叫法不同,赵长茹并未直言艾灸为何,免得在关公门前耍了大刀。
她语气委婉,带着一丝不确信,试探地继续追问,“就是用一种草药,晒干之后碾碎,取其细绒和棉,搓成条棒状点燃之后,熏烤寒湿所积之处。不知薛大夫可有听闻此术?”
这话看似在问薛大夫是否知晓艾灸之术,却是将艾灸之法给解释了个清楚。
不管现今可否有艾灸之术,她这般说准是没有错的。
若有,她是偶有听闻此术,不确信所以找薛大夫求证,这般不会显得太装逼,若无,她这般委婉相问,并非直言以授惑的姿态,与薛大夫解释那“艾灸”为何,正好保全了薛大夫的职业骄傲。
毕竟薛大夫是行医数十年,且尤其是以医治腿病见长,薛大夫定是会有自个儿的职业骄傲。
这种几十年累积而成的职业骄傲,在薛大夫的方才言语之中,也可窥见一斑。
她又凭何倚仗着自个儿幸运得来的超前经验,来打击薛大夫积年累月而成的职业骄傲呢?
她没资格这样做,也不想这样做。
薛大夫惊奇道:“竟有此术!”
赵长茹点头,“是我听游医说的法子,不知管用不管用,正巧,咱云阳村的土坡上,艾草已长得够老的了,便想请薛大夫你去看一看,这法子到底管用不管用。”
薛大夫立时吩咐小药童,“把我的药箱取来。”
赵长茹隐在面具之后,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薛大夫终归让她掉上了钩。
马二惊奇不已。
赵长茹与薛大夫二人聊治腿病的话他听得一知半解,还没想明白啥是“肌肉萎缩”,啥是“神经坏死”呢,便见薛大夫同意出诊,且一点没有先前的不耐烦,似乎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姑奶奶方才说啥了?
咋这般管用的!
赵长茹朝他递去一个眼神。
马二愣了愣,忙往外奔去,租借马车送薛大夫上云阳村。
“姑奶奶,您不回?”
马二见赵长茹并无上车之意,不由得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赵长茹不是不想回,是还有别的事,不得不去处理。
薛大夫撩起马车帘子,“你别是唬我呢?那啥“艾灸”,果真是能除寒湿的法子?”
不怪薛大夫多疑。
实在是他行医几十年,从未听过艾灸之术。
且他现下坐进马车之中,才一下子回过味来。
“你别是扯谎骗我出诊的吧?”
赵长茹笑了笑,“薛大夫,你去咱村看一看,便知是真是假。我已托嫂子们,上坡里收割艾草,您要想带医馆摸清药性,要多少只管载回来便是。”
说着,赵长茹从袖口掏出二两银子,“这般热人的天,还劳烦薛大夫你,顶着太阳跑一趟。”
薛大夫哼一声,摆了摆手道:“我不占你便宜,若是真有那艾草,诊费,我不要了。若是没那艾草,哼!这诊我也不出,咱就原路返回。”
这话有几分赌气。
赵长茹笑意加深,“薛大夫你放一百个心,咱村满坡生的都是艾草,你要多少有多少,这诊金还是收下吧。”
说着,她便将诊金递到一旁立着的小药童手里。
小药童双手捧着诊金,无措地望着薛大夫.
薛大夫掸了掸手,让他回医馆待着。
于是,小药童捧着诊金回了医馆。
赵长茹满意一笑,“薛大夫,有劳了。”
薛大夫哼一声,将帘子甩上,让马夫快走。
看着驾远的马车,马二扭头问道:“姑奶奶,您要去哪儿?”
赵长茹扫过街边,虽已不如先前那般“热闹”,但阴凉之处仍旧有人,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
她一瞬冷下神色,“怎么回事?”
马二随着她的视线一道看向角落,压低声儿道:“有人造谣。”
他方才在集市贴告示时,已各方打听过消息了。
原来,今早不知是谁,说那昨晚的地动,是因那黑虎山下,镇压着的大老虎,一时间发了怒造成的。
那大老虎是要跳出来吃人了!
这说法多少有些荒诞可笑。
奈何,现今科学思想并未普及,众人竟都对此深信不疑。
若只是听信这般的传言倒不足为惧。
这等荒诞可笑的传言,虽难免会让众人恐慌,但那地动却不是常有的,等过些时日传言便不攻自破。
可这谣言却被包藏祸心之人引到了雷风公子身上。
说是,那黑虎山下压的大老虎,靠的是黑虎山上的土匪镇压,才没能跳出山来祸害百姓,现下,雷风公子召集人马,要上黑虎山去剿匪,泄了黑虎寨的煞气,没法再压制黑虎山下的大老虎,才引得昨晚那一场地动。
那是大老虎在底下动呢!
赵长茹气得笑了。
这无恶不作的土匪竟成了镇妖封邪的山神!
血债累累的煞气竟也能封印吃人的妖怪。
赵长茹只想一把将话筒塞到那造谣的人口中。
“这话漏洞百出,怎还有人会信?”
这是赵长茹最不解之处。
难道听信谣言的人,自个儿没长脑子吗?
连基本的逻辑也不讲?
杀人的能压住吃人的?
咋?
怕那大老虎把人吃光,便没得人命可杀了?
马二瞥眼看向四周,道:“也有不信的,只是不抵信的人多。姑奶奶,剿匪之事,我看还是算了,总归咱也没啥好处,现下,九阳县城中成千上万双眼睛,都把雷风公子盯着呢,若是姑奶奶您,执意上黑虎山剿匪,只怕是要引起众怒。”
赵长茹捏紧拳头,咬紧牙关。
这般害人的谣言都能传出,这匪若是就这般不剿了,往后还不知弄出多少幺蛾子!
雷风公子虽是她行走江湖的艺名,却也不能就此让人给玷污了!
马二继续道:“先前,品味轩都被人给围了。那些个人逼着向掌柜,追问雷风公子的下落呢。”
他方才去街口找毕生写告示,没能见着毕生刻章的摊子,一问才知,原来,因毕生在品味轩做琴师,众人围了品味轩半晌,逼得向掌柜躲回家中,也没能问出雷风公子的下落,便又找来毕生的摊子,问毕生可知雷风公子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