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众人挽留
何为道?
赵长茹殷切地望着许元景,期盼许元景能给出‘道’的正解。
许元景清浅一笑,“何为‘道’,得娘子自个儿去悟去解,我与你解说的‘道’意,只是我所解悟的‘道’,并非是‘道’意之正解。”
言下之意,‘道’是各人心中的‘道’。
赵长茹闻言,眉心微收,喃喃自语地念着“道”字。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
好似有灵光乍现于意识之中,赵长茹忽然之间眸中一亮,不等她细细品味其意,院子外匆匆而至的脚步声,将她陷入寻“道”之中的神思,给一把拽回了现世。
来的是李嫂子与何嫂子。
她俩人面上皆是一片急色,脚下更是匆匆忙忙带着风。
“长茹!”
何嫂子先喊。
李嫂子招手,脸色又急又气,“出事了。”
赵长茹立时皱起眉头,偏头看一眼身旁的许元景。
见许元景也换作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赵长茹因预见麻烦到来的烦躁与不安,立时化作一缕青烟飘散而去。
她伸手勾住许元景的手捏了捏,朝许元景露出一抹朝阳般无畏的笑。
经过昨晚一夜的学习探索,知识内化而出的力量,让她对未来更有底气。
既然她现下正是奋进之时,决意披荆斩棘地奔向幸福,又何必为荆棘而烦躁与不安呢?
太多的负面情绪堆积,会不断压迫她的信心,让她从奋进变作退缩。
与其受烦躁与不安的迫害,沦为因害怕失败而回避,迷失在一时安乐之中的胆小鬼,不如淡然面对一切困难、苦闷。
虽然笑面挫折与麻烦并不容易,但好在有小秀才在她身边陪着。
许元景被赵长茹那一抹笑感染,面上一扫凝重之色,换作一抹浅笑,将赵长茹的手回握住。
他二人目光胶在一起。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赵长茹松了手,从容转眼看去。
李嫂子与何嫂子已奔进了院子。
“赵长茹!你心可真大!这村里有人往你脸上抹黑泥呢!你竟还笑得出来!再笑,人家的臭泥巴得糊你嘴里去了!”
何嫂子叉着腰便一顿数落,不难看出她是真的着急,那义愤填膺的气怒模样,好似那惹上麻烦的,不是赵长茹而是她自个儿。
李嫂子急切道:“长茹,你上县城得绕道,莫要往村口处去。”
原来,一大早,便有人谈论是非,说那地动是赵长茹惹来的。
昨日薛大夫来云阳村出诊,那送薛大夫而来的马夫在村里,闲得无事便与人拉起了家常,说起城中那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
彼时,那马夫比手划脚,绘声绘色地说着——
“……那黑虎山下的大老虎镇不住了,要跑出来吃人呢!那城里的不知内情,说是雷风公子惹的,可大家伙都知道,那虎老大死在咱村里,这要说招惹了黑虎山,那雷风公子算啥招惹,咱云阳村才是把黑虎山得罪透了!”
马夫昨日带进村里的谣言,被人在嘴里嚼了嚼,又给恶臭扑鼻地吐了出来。
“你啥意思!”
这底下听着的,不全是傻子,一下便听出那传谣之人是不怀好意。
“嚯!那黑虎山下压没压着大老虎,我不知,可那虎老大就死在赵长茹手里,咱大家伙房倒屋塌的,指不定是那虎老大阴魂不散找来了!这事儿,得赵长茹给咱们一个交待!”
“对!得赵长茹给咱们一个交待!她赵长茹假惺惺地说大道理,骗咱大家伙让孩子去作坊帮工,却只给那么一点银钱欺负人!咱家娃子手都搓肿了,才分得两文的工钱,大家伙说,这赵长茹是不是黑心!”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应声,端看着她二人上蹿下跳地搬弄是非。
“赵长茹入伙品味轩,可赚了不少的银钱,却连十文钱都舍不得爽快给咱,偏要与咱们斤斤计较,精明算计。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村的,她看着咱们受苦受难,却还那般无动于衷,有钱也捂着不给咱,这就是不仁不义!我要是像她赵长茹这般有钱,定然不让大家伙受罪,不就是给大家伙一点银钱嘛,只要大家伙能度过这次难关,我绝不会说半句舍不得,更不会像赵长茹这般吝啬小气!”
“是呀,是呀,她赵长茹差这几个钱?不差呀!她这点钱都舍不得给咱,可见,打心底瞧不上咱们呢,压根就没把咱们当作一个村的,她是有钱了,她是富贵了,她要进城作城里人了,自然是万般看咱们不上!”
这说话的俩人,一个是何子实的媳妇,一个是万黄金的婆娘。
也因是她俩人,方才何嫂子与李嫂子撞见她二人召集众人搬弄是非,才没上前与之争辩。
何嫂子性子急本是要去的,让李嫂子给一把拽住了胳膊。
这何子实与何九贯是堂兄弟,何嫂子上去与何子实的媳妇闹,这不是让何九贯夹在媳妇与兄弟之间难做嘛。
虽说,何九贯与何子实本也算不得多亲近,但好歹也是一个爷一个姓的兄弟。
何子实有没有将何九贯当兄弟不好说,但何九贯对何子实却是腆着脸的好,经常提了酒往何子实家跑,因去何子实家能吃上两口肉。
这两口肉正好下他的酒喝。
昨日薛大夫来看过何九贯的腿,虽说并无大碍却也叹摔得不轻,得卧床养个十天半月,才能见着转好。
何嫂子心里过意不去,想何九贯若不是背着她,也不至于摔成这般模样。
所以,李嫂子拉住她不让她去,她自个儿也顾着何九贯,强忍了这一时之气。
李嫂子不上前的原因,与何嫂子的大差不离。
那万黄金的媳妇与李嫂子算半个亲戚。
李嫂子娘家的嫂子,万黄花,是那万黄金的妹妹。
李嫂子上去把脸皮扯破,她娘家的兄弟也得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于是,李嫂子与何嫂子二人,相携赶来许家报信,让赵长茹要走快走,免得再让人像上回一样缠住。
心态变了。
赵长茹听着竟又有人造她的谣,并无昨日在九阳县城中的烦躁与气愤,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长茹,你笑啥!你莫不是给气傻了!”
李嫂子与何嫂子二人,一脸怪异地瞪着赵长茹。
赵长茹看一眼许元景,见他眼底满是赞许之色,顿觉心头一阵暖意流淌。
她转眼看向急切不已的李嫂子与何嫂子二人,一瞬失笑,温声细语道:“越是厉害有本事的人,越是容易遭受莫名的诋毁。这一大清早便有人说三道四,指名点姓地骂我赵长茹。二位嫂子,你俩说,这是啥意思?”
何嫂子与李嫂子让她一句话给问懵了。
“赵长茹,你要说啥?”
何嫂子是个急性子,话过耳没听明白,也懒得再去多想。
李嫂子一想便想明白了,面上立时褪去几分急色,眼中一瞬带上几分笑意,拉着何嫂子道:“你这脑子!木头做的?那骂长茹坏话的,是见长茹有本事,嫉妒长茹厉害,他们骂得越是狠,不就是说长茹越厉害,越有本事嘛!”
何嫂子恍然大悟,点着手指,赞同道:“对!那些搬弄是非的,没一个是好东西!我看八成是嫉妒,眼红!”
赵长茹一瞬笑开。
她从来都是宠辱皆惊玻璃心,虽说过分的宠爱、夸赞,会让她倍感压力,但侮辱与诋毁,更是一丁点都受不了的。
从前,她选择的是不去听、不去看,甚至一味地退缩,遇事从不出头,不给人有机会来侮辱于她,诋毁于她。
但现下,她不愿重蹈覆辙去做那个胆小、怯懦的失败者,自当不能似从前一般逃避诋毁与侮辱。
这世上,有黑白,有阴阳,自然也有好坏。
当她成了出头人,当她有了本事,自然有那好心的来夸赞,有那坏心的来诋毁。
夸赞自不必多说,那是对她优秀的一种认可。
诋毁却也算作另类的“夸赞”,它之所以不似夸赞那般悦耳动听,并非是因她做得有何不对,而是因这“夸赞”出自坏心之人口中,所以悦耳动听的夸赞变作锥心刺骨的诋毁。
赵长茹一瞬福至心灵。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道”?
她偏头看向许元景,见许元景温柔笑着。
赵长茹挑眉,转眼之间,眸光一闪。
她深吸一口气,笑意加深。
让她好好来看看,她到底有多优秀。
眼见着,一群人乌泱泱地朝许家小院而来。
何嫂子与李嫂子二人,听着声响回头望去,登时脸色大变。
李嫂子惊呼道:“哎呀!长茹,这些没良心的,真找上门来了!”
何嫂子叉着腰,威风凛凛一甩手,“长茹,带许秀才进屋去,这儿,老娘给你守着!”
赵长茹登时哭笑不得。
众人已拥着来到许家小院前,眼见着便要进到院子里来。
何嫂子风风火火冲了上去,“干啥!”
众人让她一声大喝吓了一大跳。
“虎子他娘,你喊啥!吓死人!”
“吓死正好!一群没良心的,听风就是雨!谁敢在许家闹事,就是跟老娘过不去,看老娘不打他一个耳巴子!”
李嫂子并未开口骂,只鼓着眼睛将众人瞪着。
赵长茹扫一眼众人手上拿着的家伙。
全是修屋用的工具。
“虎子他娘,你说啥呢!咱咋会是来闹事的,咱是来给许秀才修屋子的。”
昨日,他们忙活大半日搭好了晚上栖身的棚子,便挨家挨户地将还能住人的屋子修了修。
今日才开始重新砌墙建房。
这为该先修谁家的房,大家伙争了几句嘴,最好一致决定,先修许家的偏房。
为何?
这其中,自然还有些小算计。
众人因不想赵长茹离村,便想着快些把许家的房修好,才好有借口留住赵长茹。
若不然,这房都塌了,还如何劝人留下。
“长茹!咱来给你修屋子了!”
众汉子露出憨厚的笑容,一双双笑眯了的眼睛中,却冒着算计的精光。
等他们把屋子修好,长茹也就不好意思,抛下他们进城了!
何嫂子愣住了,“不是来闹事的?”
有汉子进到院子,放下抗在肩上的大木槌,“闹啥事!虎子他娘,你家汉子要死要活地要喝酒呢,你不回去管管,在这儿堵着院门,不让咱们进干啥?”
那木槌是真的沉。
那汉子扛着木槌被堵在院子外,自然是有几分火气按不住的。
何嫂子见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并非她与李嫂子先前见着的那群人,登时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修屋,你就说你修屋,你不说你来修屋,我咋知你不是来闹事的。进来吧,进来吧,大家伙都进来吧。我去给大家伙烧水喝!”
“这还差不多。”
那汉子提起木槌,往院子中间挪动。
他挪走了,后边的汉子也好跟着进到院子里。
赵长茹客气道:“咱这偏房用不着修,大家伙也都省些力气……”
何嫂子拉住她,皱着眉数落道:“赵长茹,你说啥胡话!这屋子垮了当然得修!”
李嫂子想了想,问道:“长茹,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想离开咱云阳村呢?”
众汉子闻言立时齐刷刷地看向赵长茹。
何嫂子恍然大悟道:“长茹,你想进城住?也是!你家不种田、不下地,俩孩子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进城方便。”
何嫂子一瞬想起自家儿子。
她也想送虎子进县城上学,不求虎子能考秀才中举子,学得两个字儿也是好的。
她家虎子若是能认字儿,往后在县城里做工赚钱,再娶房城里的媳妇儿,多好!
何嫂子自个儿下田种地,知道这种地有多辛苦,便盼着何虎往后,能在县城里做小工。
当小工自然比当泥腿子好,能认字拨算盘,便可衣食无忧。
“这读书,许秀才可以教呀!干啥进城去!长茹,城里住的老爷、夫人,坏心眼多不说,还爱瞧不起人,长茹,留在咱村多好呀!咱大家伙,相亲相爱!”
“对对对!长茹,你别走了,留下!许婶儿本就腿脚不好,长茹你就别再折腾了。”
这话,何嫂子听不过去了。
“啥意思?许婶儿腿脚不好,就是得去城里治,咋能叫折腾!”
那汉子拍了拍自个儿的嘴,“长茹,我方才说的,你别放心上,我也是一时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