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六章 以人换机

陆维终于还是决定回师了，当得知第三十三集团军正在撤军北上，不论是畑俊六还是冈村宁次全都松了口气，可此时的日军大本营却在为是否继续而激烈的讨论着。前几天还极力主张撤兵的寺内寿一，此刻却是坚决要打，前后如此巨大的反差，不禁让闲院宫载仁亲王大感诧异。但寺内寿一有他的理由。

“殿下！之前之所以力主撤兵是为了避免冈村宁次集团遭受合围，事实也证明当初决策是正确的。然，彼一时，此一时也。眼下冈村宁次手上汇聚了八个师团，正是以力破巧的绝佳机会，豫皖苏鲁战区决计无法阻挡，因为眼下的苏北只有一〇一军、五十一军和八十九军三个主力军，不趁此拔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更待何时？”

话虽如此，但载仁亲王却不得不给他泼瓢冷水了。尽管寺内寿一的设想很诱人，但没办法，实力不允许，就见载仁亲王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

“寺内君！你可知道，为了此次会战，帝国准备了足足有三个多月，眼下各类物资消耗均超过了半数，尽管仍可支持对豫皖苏鲁战区继续用兵，但要知道那个陆维刚刚被任命为军委会副委员长，可统筹指挥周边几大战区，就算再给冈村宁次八个师团恐怕也无法达到目的。相反，陆维虽率部回师，但江淮战事却由李宗仁接手，目前正在攻略潜山，一旦潜山有失，则可直接威胁安庆甚至是整个长江水道。这个损失我们承受不起的，你明白吗？”

话已至此寺内寿一当然明白，大本营的意思是不愿继续了，尽管错失良机，有些可惜，但这就是皇军所面临的尴尬处境啊！连番的失利，兵力缺损严重，而又铺摊的太大，力不从心是必然，可偏偏又出了陆维这么一个妖孽，他就像一柄利刃，每一刀都割在皇军痛处。真不知道这次再放过他，下一次他又会给皇军制造怎样的麻烦？所以，未雨绸缪很重要，既然不能打，但还不能防？便说道：

“殿下！虽然维稳江淮是现阶段的重中之重，苏北不宜交锋，但皇军有意，就只怕陆维不配合。所以，卑职以为，应当重组第九、第十五以及第101三个师团，再紧急征召20个治安师团，解放主力师团战力，以应对来自豫皖苏鲁战区的威胁！”

“唔！～”

第一个要求就算不提，大本营也会照做，至于第二个嘛，载仁亲王并未立即做出回应。而是说了句：“且看吧！看看陆维是个什么反应再说！”

陆维什么反应？他们所希望的无非是陆维按兵不动，好，满足他！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日军有意从华北方面军抽调兵力，苏北是注定打不起来了，那么陆维也好利用这个空档期好好的休整一段时间，顺便为接下来的大战提前部署。然而，不是你想休整就能休整的，有时候麻烦会主动找上门来。

宿迁，沈醉着急忙慌的拿着一封电报闯了进来。

“钧座！军委会急电，说是军政部长何应钦两个小时之前已从重庆起飞，望我部战区做好接待准备！”

“什么？妈的！这些家伙是玩儿死人不偿命，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通知？”

其实，不提前通知也是为了防止泄密，如今半程已过，日军就算有所察觉，想要拦截已不可能。但他们就没想过战区航空兵和地面防空部队的反应？没有提前通气，一旦发生误判，后果不堪设想。

陆维急忙拿起电话，“喂？给我接航空兵司令虞啸卿！”

很快电话那头就有了回应。

“钧座！我是虞啸卿！”

陆维没空跟他墨迹，张口问道：“你们航空兵是否有拦截任务？”

“呃？～”虞啸卿有些诧异，心道：钧座怎么知道的？

自打战区防空区域链建成以来，防空效率极大提高，不光是大规模机群无所遁形，就是小股编队甚至是单机，仔细侦辨也是可以提前发现的。只不过这家伙都快飞临蚌埠上空了才被我军发现，听钧座说，有种叫雷达的东西，比声波集音装置更为先进，能在几百公里开外就发现敌机，不论白天黑夜，如果有那玩意儿，那才叫无所遁形。怎么来的，来了多少都一清二楚，就不像现在要时刻捏把冷汗了。不过也不打紧，正巧战区航空兵刚刚在蚌埠设立了分基地，虞啸卿当即命令蚌埠基地出动六架战机负责探查，如果是鬼子飞机可立即击落。这本是小事一件，却不想被钧座知晓了，难道其中有隐情？

还真被他猜着了，就听电话那头，陆维语气急切，说道：“谨文（虞啸卿字）！来机极有可能是军令部长何应钦的座机，你即刻命人前去探查，随行护卫！”

“军……军政……部长，何……何长官？”

这事儿可就大条了，自战区航空兵成立以来还从未有友机前来访问，眼下正是战争状态，可别被哪个冒失鬼当成敌机来个先下手为强，那可就遭了！虞啸卿立即通过蚌埠分基地呼叫前线战机，也亏得他反应迅速，当六架战机突然俯冲而下时，座机上的所有人全都慌得一匹，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他们并未发起攻击，而是振了振翅膀，开始随行护航。何应钦不禁感慨豫皖苏鲁战区航空兵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他们是敌机的话，刚才那波俯冲攻击他们就在劫难逃了。六打一当然是没问题，可本次飞行乃是绝密，专机快要抵达蚌埠才通知豫皖苏鲁战区，这才几分钟？这拦截效率可要比某些人强多了，难怪人家总打胜仗，还是那句话，武器虽然重要，但以人制胜才是关键。

何应钦在飞机上大发一通感慨，却并未发现刚才差点儿就让他一语成谶。

……

宿迁，何应钦亲至，陆维怎么也要出来迎接一下。然而，见面就道：

“你何长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今天有空来我部战区视察？”

他视察个嘚儿，拿身后的李培基打掩护，笑道：“这不是来送培基赴任来了么！”

我信你个鬼！车上，陆维直言问道：“说吧！你何长官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别拿李培基糊弄我，他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能劳您何长官的大驾！”

“呵呵！”何应钦尴尬一笑，他就知道骗不过陆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启头，就只好先打打马虎眼。摆手说道：

“俊然呐！可别一口一个何长官，你现在可是副委员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这么称呼我，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怕是要到委员长那里告我的状喽，安一个不尊上官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对于陆维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何应钦是羡慕不来，就更别提嫉妒了，见他一再坚持，陆维只能妥协。

“好！好！好！就依你，何大部长！”

不过话到此处就再没互动了，很显然何应钦是带着任务来的，但他不说，陆维正好可以装聋作哑，就这么靠着，这可把何应钦给急坏了，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俊然！我听说你刚刚给了五战区大量的军火？不仅有坦克、大炮，甚至还有飞机，就连你的战区直属重炮旅都给他李德邻（李宗仁字）留下了。据他们估计，光是缴获的日式装备就至少可以列装两个主力军，更别说那些坦克、飞机和大炮了。老头子听了可是相当眼红呐，在我们面前总是抱怨，说你陆俊然偏心，他可是你至亲却还不如个外人？”

抱怨是肯定的，但这么温和陆维是决计不信，真实情况只怕是娘匹西还嫌骂不够吧？还说什么至亲？陆维听了是既好笑又好气。笑是因为老蒋什么时候把他当至亲看待过？至于气，老蒋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吗？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不可能亮在明面儿的。

陆维不说话，何应钦又来了句：“你小子是不是对委座有意见？”

“何部长！这话可得凭良心呐！”陆维一脸的无辜，说道：“您也不看看我部战区除了跟五战区接壤，还跟哪个战区有丁点儿的联系？冈村宁次有八个师团压境，我急着回师，这么多累赘我不留给五战区我留给谁？孝敬委座？我倒是想，可除了战机外，哪个能运的过去？”

说罢陆维就后悔了，真恨不得扇自己俩嘴巴子，再暗骂一声：让你嘴贱！何应钦此行显然是来化缘的，干嘛还要提战机二字？这不明摆着招人惦记嘛！果然！何应钦一听有戏，张口就道：

“俊然！豫皖苏鲁战区航空兵的强大我是深有体会，但你是不是也得支持一下中央？日军对陪都的战略轰炸一直持续，之前你从英国佬那里划拉来的几百架战机也损失的差不多了，既然你张口就能给李德邻（李宗仁字）54架，总不能厚此薄彼吧？我也不多要，两百架如何？”

“两百架？”

陆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何应钦，真不知道该说他脸大呢，还是无知呢？哎？你还别说，老蒋之所以派他过来，正是看中了他脸皮厚的特性。豫皖苏鲁战区战机种类虽多，可总数却十分有限，加起来拢共两百多架，寻常人肯定不会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但何应钦就敢，而且他还等着陆维跟他讨价还价呢！

陆维本不愿搭理他，但想了想又决定给他个机会。

“我说何部长，您这样可就过分了啊！我攒这点儿家当也不容易，那可不是真金白银就能换来的，人家五战区好歹能帮我分担不少麻烦，您这空口白牙张口就要我命，是不是欠妥当？”

何应钦跟个人精似得，怎会听不出陆维的话外之音？也是，他可是知道，豫皖苏鲁战区航空兵装备精良，每一款战机都价值不菲，甚至还有一些听都没听说过，就更不是有钱能够买到的。陆维身上的秘密太多，跟美国、德国、苏俄的关系都不错，老蒋不是没想过要调查，但一来没有头绪，二来，万一引得陆维不快，得不偿失啊！尤其是这次之后，他前脚找了陆维麻烦，陆维后脚就跟李宗仁眉来眼去，连个招呼都不打，老蒋这才后怕了，将他派过来就是想试试陆维态度。显然陆维并没有一口回绝，只不过这好处……？啧！有些难办啊！

何应钦面露尴尬，怪不好意思的。

“俊然！你是知道的，国府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抗战之初就丢了江浙财税之地，这三年抗战下来，中央财政已经是水销沉底了，一场南昌会战，你是亲历者，你应该能够体会到我们当时的那种无助感，八个军围攻一个半残废的第三师团，打了半天，己身伤亡超过半数，可连城墙边儿都没碰着。为了那一仗，委座可是把全国的武器弹药都搜罗了个遍，可即便如此，还得是人命来填，最后也只是功败垂成。这次豫皖苏鲁会战，其他战区为何都按兵不动？还不是南昌会战一仗就掏空所有，至今都没缓过劲儿来？这要是让小鬼子知道，这次是有你陆俊然在前面顶着，可万一下一次转了性呢？他们拿什么跟鬼子拼？还拿人命来填？到时候我就怕人命不值钱，怎么也填不满啊！”

何应钦卖惨，那是声泪俱下，陆维差点儿就被感染了，但这样就想白剽，那是不可能的。也倒不是陆维不识大体，更不是他自私，而是因为他在下一盘大棋，需要整合资源，用手中的筹码跟老蒋互通有无。

所以，陆维闻言也只是咂咂嘴，说道：“何部长！咱来点儿实在的吧，说实话，飞机我有，两百架不是问题，国府拿不出钱来也没关系，可以用飞行员来代替，一个飞行员换一架战机，不算吃亏吧？但有一点，别拿生瓜蛋子来糊弄我，起码得是前七期毕业！”

“俊然！你……！”何应钦闻言有些生气，这算是什么？把人当货物，以物易物？

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但陆维毫不遮掩，说道：“别这么看着我，不是我市侩，明说，现如今的中央空军只怕是僧多肉少吧？”

这一世因为有陆维的存在，中央空军过得并不像原时空那么凄惨，但因为训练和管理上的落后，即便陆维曾从英国人手上划拉来大批先进战机，却也没能形成战斗力，反倒创下一个天大的笑话，首批150架飓风战机，仅在适应性训练中就陆续损失了一多半，堪称航空史上的奇葩。其中，虽有地勤设施落后，以及对高速单翼机的种种不适，但不得不承认，中央空军在训练和管理上存在严重问题，结果就是，空军力量越发展越弱，以致只能以苏俄援华航空队撑门面。但中央空军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笕桥航校这两年培养了大批飞行员，相较战区的从零开始，他们所欠缺的只不过是更为系统的对抗演练和充裕的训练时数，陆维相信，他们在自己手里肯定能尽快形成战斗力。尽管一切都是为了打鬼子，但在何应钦眼里这就是挖墙脚。不过，貌似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嗨！他有什么好选择的，这种伤脑筋的事应该留给老蒋去费神吧！

何应钦如实上报，出人意料的是，老蒋对于这种交易方式倒是很上心，几乎没有经过太多探讨就拍板决定，第二天便派空军少将徐焕升携40名飞行员乘坐两架运输机飞抵宿迁，可谓心急如焚，生怕陆维反悔似得。

两天后，徐焕升就急着要走，陆维坚决不同意。

“着什么急！这才来了两天，战机性能都熟悉了吗？就急着走？忘了飓风战机是怎么回事了吗？”

徐焕升作为笕桥航校高级教员，又是隶属侍从室的委员长座机主驾驶，怎么会不知道飓风式事件？堪称中央空军之耻。也正因为如此，徐焕升此次才对皮糙肉厚的HS—123情有独钟，它安全可靠，对飞行员和地勤场建要求低，又火力猛，装甲厚实，可以说是现阶段最适合中央空军的一款战机。别看它是老式双翼机，但空战灵活，战场生存能力极强。他一直认为，有生存才有战斗力。日后配合更为先进的P—40飞鲨，基本可以稳压日军航空兵了。

没错！徐焕升出人意料的选了HS—123这款战区都快要退役的三线战机，以及少量的P—40飞鲨，形成高低搭配。不能说他笨，只能说他有自知之明。这两款战机的可操作性极佳，有利于空军快速形成战斗力，同时面对日军又不显得落后，两天时间已足够他们熟悉掌握了。那么，陆维拒绝徐焕升的要求在他看来就是另有目的，而最有可能的原因无非是筹码。

陆维终究是低估了老蒋的决心！被拒之后，徐焕升就赶忙致电重庆，仅过了两天，也就是第四天头上，近三百名飞行员就由陆路转道战区，一手交人一手交货，这下徐焕升底气十足。

“陆长官！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别人回家心切，本来是出于好意，再捏着不放，性质可就变了。陆维挥手放行，虞啸卿急了：“钧座！难道真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听着好倒似不忿？这可怨不得虞啸卿，也不看看老蒋送来的都是什么成色？近三百飞行员，前七期倒是没错，可无一例外都是轰炸机飞行员。别看国府空军轰炸机编制小，可体量那是相当庞大。这源自笕桥航校的传统，优秀学员充入战斗机飞行员，而其他人等则一股脑的塞进轰炸机部队完事儿。可对比整个二战数据，战斗机飞行员只需100小时培训时间就能上战场，可轰炸机则不然。它体型庞大，比战斗机更为复杂，如果仅从驾驶的角度来说，确实要比战斗机飞行员门槛低。但能飞起来是一回事，能落得下来那才是本事，更别说精准轰炸和规避截击火力了。可偏偏国府空军更注重的是……能飞！不过没关系，谁让陆维想着化腐朽为神奇呢？

安抚虞啸卿说道：“谨文（虞啸卿字）！目光要放长远！”

长远？所谓长远是什么？陆维将虞啸卿带到洋河航空兵基地。

“钧座！这是……？”

宿迁周边共有三座机场，其中洋河航空兵基地最为神秘，新机的组装和测试大多是在这里完成的，虞啸卿真的没有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