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追资
马二闻言,惊诧瞪眼,“姑奶奶……”
赵长茹偏头掸手,“快去。”
她这肉割着实在太疼,经不得马二再此磨蹭。
马二眼中多了几分钦佩,一脸激动地冲出院子。
他家姑奶奶多好呀!
人美心善讲义气。
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奶奶!
在马二离开之后,赵长茹也没久留。
虽说福利院里她找了人来管事,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实在是叫人惶惶难安,心智成熟的大人尚且如此,更莫说那些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她作为福利院的创办人,总也该露个脸来表示一下关切,除却肩上担了这一桩责任,她也确实放心不下那些孩子,得去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赵长茹沿着四通八达的小巷,走了不多时便到了福利院门前。
她本以为,即便院中并非一片惨淡景象,也定然不会如往常一般热闹,不曾想,她尚在院子外便已能听见,院中不时传来的追逐笑闹声。
霎时间,赵长茹只觉心中笼罩着的阴霾顿时消散,听着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儿传出,赵长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挂上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才一踏进院子之中,便被一坨飞扑而来的小肉球砸中。
小肉球只比她的膝盖高一个小脑袋。
方才有人在他身后追他,他一面扭头往身后看,一面往前跑着躲,才没见着赵长茹走来,一头撞在赵长茹腿上,险些把自个儿弹飞出去。
好在,赵长茹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抓住。
他惊惶抬头的一瞬间,见着赵长茹带着面具,吓得瞪着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赵长茹。
孩子们都停下笑闹,或是好奇、或是害怕地打量着赵长茹。
那被赵长茹抓住的孩子,突然,“哇”地声哭出声来。
赵长茹正要蹲身安慰。
不曾想,手里的小肉球便被人抢了去。
“你是谁?”
赵长茹看向问话之人。
是个看着面生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一副清秀温婉的好模样,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赵长茹疑惑问道:“你是?”
小姑娘护着小肉球往后躲了躲,一双眼满是防备地瞪着赵长茹,“你是谁?”
她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胆怯之中带着些倔强。
若是赵长茹不愿袒露名姓,她也绝不会自报家门!
总归是在小姑娘眼中,赵长茹咋看咋不像个好人。
其余的丫鬟小奴也都围上前来,声声逼问着赵长茹的身份。
赵长茹失笑出声,抬手将面具摘下。
“主子!”
众人登时又惊又喜。
那小姑娘却愣住了。
她手里胖乎乎的小肉球,在赵长茹摘下面具之后,才认清赵长茹的脸,便又一瞬向赵长茹扑去,两只小胖手儿围在赵长茹的腿弯儿处。
让小肉球这般圈着腿,赵长茹真是寸步难行,只得弯腰一把将他捞进怀里,“还哭不哭了?”
小肉球一下吹了个鼻涕泡,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床,憨气十足地摇了摇头。
“哎呀!脏鬼!”
小丫鬟见状立马伸过手来,要将小肉球从赵长茹怀里抱走,怕小肉球的鼻涕弄脏了赵长茹的衣服。
赵长茹笑了笑,“不碍事。”
说着,扯着小胖球挂在脖子上的围兜,替他将挂着的鼻涕揪下,只将脏了的围兜交给小丫鬟。
小姑娘见众人见着赵长茹真容,皆又惊又喜热切相待,便已猜出赵长茹的身份,这才放下满心的戒备,温婉问道:“你就是赵院长?”
赵长茹笑着点了点头,回问道:“不知姑娘你是?”
“我是……”小姑娘正要回话,忽而,目光落向赵长茹身后,眸中登时多了几分惊慌,偏脸垂头想要躲藏。
赵长茹好奇回过身去,顺着她方才的视线望向院门前,正见着一道湛蓝色的身影。
齐渊掀袍迈步进到院子里,如清风徐来一般,一身从容淡然模样,只眼中带几分严厉。
赵长茹抱着胖乎乎的小肉球,微微屈膝福身与齐渊见礼,“齐大少爷。”
齐渊自然谦逊地抱手还礼。
赵长茹将手里的小胖球,交到一旁的小丫鬟手里,引着齐渊入堂落座。
“大少爷怎会来在此?”
齐渊并未直言作答,而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小姑娘。
赵长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觉小姑娘与齐墨有几分神似,笑道:“想必这位便是齐小姐。”
齐嫣福身与赵长茹见礼,“方才嫣儿有失礼之处,还望赵院长莫要介怀。”
赵长茹笑道:“齐小姐言重了。”
恰时,小丫鬟沏了茶送来,“主子,你不在咱福利院的这两日,齐大少爷与齐小姐可是日日都来。”
赵长茹闻言,难免诧异,疑惑地看向齐渊,“大少爷怎会知晓此处?”
福利院的名儿,只大家伙嘴里喊,并未正式挂牌,更为公之于众,也因此现下才有这片安宁,若不然只怕是要与品味轩、玉衣坊一般,叫人给围个水泄不通。
齐渊如实答道:“偶曾听闻向掌柜提起。”
赵长茹恍然大悟,忙又连声说着谢。
“大少爷百忙之中,竟还抽身来此照拂,小妇人感激不尽。”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齐嫣,笑着夸道:“齐小姐定也是心善的好人。”
这话虽有些恭维的意味,却不尽然是弄虚作假之话。
方才见着齐嫣这小姑娘的第一眼,赵长茹便觉着莫名地心生好感。
齐嫣听闻赵长茹的夸赞,难为情地撇开眼去,目光落在一旁之人身上,登时羞红了脸埋下了头。
赵长茹狐疑地看向那同样红了脸的小奴,再看齐渊不太好看的脸色,心头不由得咯噔一声。
这——
这!
“……齐大少爷与齐小姐可是日日都来……”
小丫鬟方才说的话,在赵长茹耳边响起。
方才她进到院子,只见着齐嫣一人,而后,齐渊才现身院外。
这般说来,福利院,并非齐渊领齐嫣来的。
那便不是“齐大少爷与齐小姐日日都来”,而是“齐小姐日日都来”,“齐大少爷”为寻妹日日追来。
赵长茹想着,目光再次落回那红着脸的小奴身上,微顿,移向一旁垂头绞着手的齐嫣。
小奴与小姐,莫非——
赵长转眼看向齐渊。
只见齐渊端着茶盏饮茶,垂眼之间敛住眼底神色。
不用看,赵长茹也知道,那眼中必定有火。
齐渊作为齐嫣的长兄,把持着齐家的家主,怎能眼见着自家的白菜,要被别家的猪拱了,还半分火气也无?
赵长茹登时满脸黑线。
好巧不巧,这要拱人家白菜的猪,是她自个儿家养的。
还是她亲自选出来的福利院管事呢!
赵长茹瞪向那小奴,登时满心焦灼。
虽说,她个人并不反对跨越门第的自由恋爱,可这也只是她个人不反对,人家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即便小姑娘春心萌动、情渊深陷,可这主婚之事仍旧得问当家人。
齐渊便是齐家的当家人。
齐嫣是他的亲妹。
齐嫣的婚事,定然得由齐渊做主。
齐渊是咋想的,她没法,也没资格去干预。
现今男女谈婚论嫁,最是讲究门当户对。
小姐与小奴——
料想齐渊是不会答应的,至少不会轻易便答应。
且齐嫣并非齐渊一母同胞之妹。即便是齐渊这个当家人点头同意,也还得问过齐嫣的亲生母亲。
现今的齐夫人是已故了的齐老爷娶回的续弦。
齐渊为齐家的家主没错,但齐嫣的婚事却不能由他一人来做主。
若不然,齐夫人定要怨恨于他。
若说齐渊许是还有点头同意的可能,那齐夫人只怕是唯有千万个不愿意。
齐嫣是齐夫人唯一的女儿,是齐家堂堂正正的小姐。
齐夫人又如何能见得齐嫣嫁作小奴为妻。
总归,这是桩极为棘手之事,若是没能处理妥当,她只怕是要把金主爸爸得罪透。
赵长茹虽暂时有些小钱在手,却还望着兴福钱庄这座金山,能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
从前她是梦想很多,能力有限,现下有空间在手,她曾经所有的梦想,都可以一一成为现实。
当然,她所有的梦想,都有个最纯粹的名字——钱!
在踏上钱生钱再生钱以至财富自由的路上,有金主爸爸的助力会容易许多。
赵长茹正想转移话题,问一问兴福钱庄存银新制的近况,来缓解眼下的尴尬气愤。
恰时,一群孩子捏着鼻子跑进来,满脸嫌弃地指着院子里,光着屁、股乱跑的小孩子,“小胖子,拉臭臭了!”
齐渊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僵,状若无事放下茶盏。
赵长茹眼带歉意地看过去,干笑两声以期缓和尴尬,然而收效甚微。
那光着屁、股瞎跑的小肉球,不肯让小丫鬟给他擦屁股。
赵长茹对上齐渊的眼,登时觉着如坐针毡。
这尴尬事真是一桩接一桩!
赵长茹咬牙,一瞬站起身,越过孩子们,冲进院子里,一把将小胖球抓住,看向帕子的小丫鬟,干脆利落地命令道:“擦!”
小胖球挣不开赵长茹的钳制,便不安分地扭动着自个儿白嫩嫩的屁股。
不让擦,不让擦,就是不让擦!
赵长茹咬牙威胁道:“再敢乱动,要挨巴掌!”
小胖球吓得一哆嗦,立时不敢再乱动。
小丫鬟才顺利地给他擦了屁股,替他将落在脚踝的裤子给提上,要带他去后院洗手。
赵长茹自然也要去的。
动手替小胖球擦屁股的虽不是她,可她就这般回堂间待客,似乎也说不过去。
赵长茹扭头看向堂间。
恰巧,齐渊也在看她。
赵长茹回以一记满怀歉意的笑,才随小丫鬟往后院去洗手。
待她再出来时,堂间也不见齐渊的身影,齐嫣自然也不在了。
方才红着脸的小奴,此时满面落寞神色。
“主子,这是齐大少爷留下的。”
赵长茹垂眼看去,登时一惊。
一千两!
一千两的银票!
赵长茹将银票接到手里,翻来翻去地看了又看,继而调侃地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将小奴打量一遍。
金主爸爸就是金主爸爸。
这给分手费的手笔,也太阔绰了些吧!
石旦落寞垂着头道:“齐大少爷说,若主子遇着啥难处,尽管上兴福钱庄。这一千两是按主子所提的存银新制,收入钱庄账中的定存银钱,暂且交与主子您来打理。”
赵长茹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千两是金主爸爸追加的投资呀。
只见,石旦从袖口中,再摸出两张布帛,一张值一百两银。
“这二百两是齐大少爷前两日着人送来,说是捐赠给咱们福利院的银钱。”
赵长茹笑眯了眼。
金主爸爸送钱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那这钱你便收好,记得,每日开支都得记下,钱,可以花,但不能乱花。别亏了孩子们,也别亏了自个儿。在福利院当差,也该按月拿月钱,这月钱便由发给大家伙。”
“是。”
赵长茹将一千两的银票收进袖口,扫一眼四处追逐打闹地孩子们,“问一问,记得家的,想回的,改日,想法子送回家去。”
这些孩子从王婆子手里买来,有些是被拐卖来的,有些是父母贱卖的,被拐卖来的年纪小,多是记不得事的,即便是想回家也没法回家,上集市贴张告示能寻着父母便寻,寻不着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留在福利院,被贱卖的倒是能记事,只怕记的都是坏事,根本不愿意被送回家,因为,被送回家不是再被卖掉,便是像牲口一般挨打做事,倒还不如留在福利院里快活,但也不排除有那能记事,且也想回家的,所以,赵长茹才让石旦问一问。
石旦点头领命,却仍旧埋着头。
赵长茹见状,深吸一口气,轻声许诺道:“你若踏实肯干将福利院打理得好,往后便可离了福利院另立门户不再做谁家的家奴。”
只要主家肯花些银钱,便能替家奴洗去贱籍。
洗籍,虽为国法不容之事,却多的是使银钱,便能办事的渠道。
石旦闻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赵长茹点头默认。
这事儿,算她应允下了。
只要石旦不生歪斜性子,不做出格之事,这籍她便给他洗了。
“别让齐小姐下嫁。”
赵长茹只留下这一句话,便离了院子而去。
剩石旦呆愣地立着,一人傻笑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