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三章 消除顾忌

对喷火式的恐惧已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当喷火式出现的那一刻冢原二四三哪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只剩落荒而逃了，但要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喷火终究是航程有限，过了淮安也只击落不到三分之一，这对于冢原二四三而言绝对是侥幸，可崛川井次所部就不那么幸运了，近百架的庞大机群，逃回去的寥寥无几。

“钧座！好消息！好消息！”

空战刚刚落下帷幕，虞啸卿就迫不及待的前来汇报。

“钧座！刚刚确认过的消息，日军航空兵的六路围攻已被我军彻底粉碎，是役共击落日机一百余架，我军大获全胜呐！”

虞啸卿手舞足蹈兴奋的不行，可陆维却是一脸的严肃。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我们损失究竟有多少！”

倒不是陆维对虞啸卿的表现有所不满，因为战果方面他已经提前知晓。真是没想到日军此番趁夜空袭竟然助他完成“门户之争”的任务目标一。不过，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确实，如果损失过大，就是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所幸，当陆维问起，虞啸卿的脸上未见波澜，这让陆维安心不少，但当从他口中得知真实状况时，陆维也是大吃一惊。

“什么？你是说我军只有二道河机场受到严重破坏以外，其他方面损失微乎其微？”

“是的！钧座！别看日军是六路围攻，可实际上只有两路为其主力，全都是冲着洋河航空兵基地去的，只可惜他们一路被我夜枭大队逮个正着，另一路则被卑职的假目标耍得团团转，都没能取得实质性战果。反倒被我军打得屁滚尿流，而我军的损失微乎其微，除了一开始夜间升空时有几架战机失事，交战时有不同程度损伤外，愣是没有一架被击落，飞行员更是没有出现一个伤亡！”

“这么说来是实打实的大胜咯？”

“可以这么说！”

在陆维和虞啸卿两人对答当中，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航空兵夜战，轻不轻松他们体会不到，但能胜得如此干净利落，已不是不可思议，而是目瞪口呆了。不过也只呆了两三秒钟，旋即就爆发热烈的欢呼声。

航空兵得胜，比虞啸卿这个航空兵司令还要兴奋的大有人在，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一战击落这么多日机，不光是一场胜利这么简单，还意味着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在制空权的争夺上我军可能会占据绝对优势。有制空权在手，无论防守还是进攻，都显得游刃有余。他们都是军人，还有什么比打顺风仗更惬意的事吗？

相比之下，徐州城内的冈村宁次就真可谓是愁云惨淡了。海陆联合航空兵的惨败，不光是先进战机及优秀飞行员的损失，还将影响到他的任命升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冈村宁次必须要一个说法。按照以往剧本，这时候该是海陆军相互诋毁、扯皮，彼此推卸责任的时候，可这一次崛川井次与冢原二四三却步调全都一致，只说失利的主因在于支那军装备了一种可以夜间战斗的强大战机。如果只有他们这么说，那冈村宁次肯定会以为他们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搞串联，可其他几路也全都这么说，那就必须要予以正视了。

消息传回国内，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不在什么的所谓夜间战斗机身上，尤其是天皇本人，更是指着载仁亲王，毫不留情的训斥道：

“哼哼！这就是你们大本营制定的夜袭计划？简直是笑话！”

夜袭的本意就是为了突出突然性的同时确保己方的安全，可现在完全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此惨败，大本营应该感到羞愧。然而，面对天皇的斥责，光有羞愧还不够。所以，一些客观因素必须无限放大，尽管他们全都知道，所谓的夜间战斗机不过是冈村宁次他们用以推卸责任的借口罢了，但没办法，即便是借口也得好好利用。便对天皇说道：

“陛下！支那军有域外国家的支持，各类先进武器层出不穷，出现这种事也是我等始料不及的呀！”

域外国家？无非是英法美俄这些老牌列强，胆敢以代理人战争来与帝国争锋，当真该死，而更为该死的则是一帮酒囊饭袋的海军们。要不是他们的无能和失职，这些装备怎么会源源不断的被运往支那？

说实话，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海军，这个曾经的骄傲，立国之本，如今在天皇眼里就是一群干啥啥不行，要钱第一名的废物。可偏偏就算是个摆设，也还得不断的供养，即便外强中干也总好过没有，可这并不代表裕仁要给他好脸色。

一时间不光是裕仁天皇面色不善，就是其他人也齐齐看向海军大臣米内光政，看得米内光政心里直犯怵，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就真成众矢之的了！急忙撇清干系。

“陛下！冤枉呐！支那沿海重要港口天津、青岛、连云、上海、广州等地均在皇军掌控之下，海军亦封锁整个海上通道，小规模的走私活动或许无法避免，但像飞机这种大件是绝对不可能通过海路进入支那的。尤其是在宇垣阁下（外相宇垣一成）与美方达成协议之后，就再没有超过一千吨级以上商船进入支那领海。不过，听说英国人正在帮助支那人修建滇缅公路，是不是通过这个渠道流入支那的？”

什么叫“听说”，那压根儿就是！米内光政看似模棱两可，可实际上却又将责任推到陆军头上，那意思就是说，沿海没有问题，但滇缅公路这个口子总不能也让海军来扎吧？

搁往常，米内光政要是敢这么说，陆军方面肯定会奋起反击，可意外的是，今天的朝香宫鸠彦王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之争论，相反，还顺着话茬过去。

“果然是他们，这些该死的英国佬，当初攻略广州之时他们就从中作梗，而我们却还将到手的广州又让了出来，可结果呢？该搞的动作一个不落！要我说就不该对他们客气，应该将香港和印支也一并拿下！狠狠的教训一通，教教他们该如何尊重帝国！”

朝香宫鸠彦王还是一如既往的鲁莽，不过他这话倒是道出陆军部不少人的心声。关于南向还是北上，日军之中一直存在争议。尤其是自徐州会战之后，皇军接连失利的情况下，军部之中出现一种另类声音。他们觉得求胜无望，不如见好就收。当下对华政策，皇军应及时摆脱与支那军的直接接触，大力扶植傀儡政权，蛊惑地方军阀与国府决裂，使支那重回军阀割据，势力混战的局面。如此皇军便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不费吹灰之力的从支那汲取养分，奠定帝国霸业之资。

可以说，这项主张抛弃了日军之前传统的大陆政策，转而以资源掠夺和制造分裂为主，用意不光是帮助日本崛起，还在于抑制中国，说到底不过是为其大陆政策韬光养晦，积蓄力量。当然，将目光瞄准更为易得的东南亚，未尝不是一种新的尝试。

然而，高层一心想着与德意志结盟，而北上苏俄便是投名状，可就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别说是北上了，就是豫皖苏鲁战区这个大麻烦也足以牵制皇军的主要精力。现在就已经相当棘手了，日后恐怕就要攻守相易了，到时候别说是制霸东亚了，就是能守住现在的一亩三分地就算不错了！

所以，既然扯上了英国，朝香宫鸠彦王干脆为南向方案做个铺垫，正巧海军方面对南向也是青睐有加。南向的话题一经打开，米内光政立即响应。

“陛下！臣也是这样觉得！英国人确实该敲打敲打了，否则他们只会更加的有恃无恐！”

这已不是海军第一次对南向方案表示支持了，如今国内质疑声日重，就连天皇刚刚也流露出这种想法。如此，海军就更为迫切的需要展现实力，体现价值了，南向无疑是个绝佳的选择。

海陆军意见罕见的一致，没有相互拆台，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高层担心，任由他们这么下去可能会影响到帝国的整体战略，于是被载仁亲王一口打断。

“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报复谁，而是如何在航空兵实力大损的情况下确保本土安全！”

“嗯！”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点着头，如今国内最先进的战斗机无疑是海航的九九舰战（即零战），它承载着本土防卫的全部希望。可经此一战，即便全部召回本土也只有160多架，根本无法满足防卫需求。而如果支那军的夜间战斗机得到证实，就更不够看了！

这时，寺内寿一起身言道：“陛下！为今之计看来只有提议停止轰炸彼此了！”

“纳尼？”

朝香宫鸠彦王还当寺内寿一有什么好主意呢，一听头摇的就跟个拨浪鼓似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样一来岂不是意味着皇军服软认输了嘛！事关帝国荣耀，我坚决反对！要我看，我们不仅不能有此想法，还应当加大对支那重要城市的轰炸，以此来震慑支那人！”

鸠彦王是还没搞清状况吗？报复性轰炸之前或许能够让陆维忌惮，但现在航空兵实力大损，继续下去只会更加激怒于他，相较本土，支那的损失完全可以无视，那么受伤的又会是谁？所以，他的话被高层直接略过，倒是寺内寿一的提议获得载仁亲王的支持。

“陛下！臣以为寺内君所言极是。提议停止轰炸彼此并不意味着皇军服软认输，只是为反击争取时间罢了，趁着这个空档，帝国完全可以制造开发出更多更优秀的战机，届时支那人必将被踩在脚下！”

载仁亲王的话实际上已经相当于正式决策了，眼下也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于是裕仁便点了点头，说道：“诸君！记着！今日之妥协，是为来日之决胜，切莫让朕失望！”

“嗨！臣等必不负陛下期望！”

……

日军的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夜袭结束也才仅仅两个小时，一则倡议书便传遍整个中国，并引发广泛热议。

“号外！号外！日本新任首相平沼骐一郎发布倡议，提议两国之军事争端不应以牺牲百姓利益为目的，呼吁双方停止一切针对平民的轰炸行为，为表诚意，皇军将不再对重庆进行报复性轰炸！号外！号外！日本新任首相平沼骐一郎发布倡议，……”

街上报童卖力的赚着吆喝，不过貌似这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大街小巷茶馆酒楼，目及所视几乎人手一份，他们不光要看，更要说！

“看看！看看！我就说对付日本人就是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怎么样？服软了吧？要是真听了那帮混蛋说的，说什么避免激怒日本人，小鬼子能怂？”

“是啊！这叫什么？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是烂命一条死就死了，可咱人多，两个换他一个小鬼子都不经得换。所以，打仗这事儿就不能怂，看谁先沉不住气！”

“说得对！现在看来是小鬼子先怂！你们说对于鬼子的提议，陆长官会答应吗？”

“答应什么？要我说就该继续炸他狗娘养的，炸到他们滚出中国为止！”

“对！就该如此！”

普通民众有此想法不难理解，但陆维作为高层看待问题绝对不能如此浅薄。

“钧座！我们真要响应吗？这一眼看下就是小鬼子的缓兵之计呀！”

“是啊！是啊！钧座您可千万不能轻信了狗日的。小鬼子最是阴险狡诈，别忘了七七内会儿可是三打三停，可结果呢？要我说，既然是小鬼子怂气了，就说明我们的轰炸是有效的，不如干脆再加把劲儿！”

再加把劲儿？这是炸弹不是原子弹，张大彪这小子不会真这么天真的认为搞几次战略轰炸就能把小鬼子炸投降了吧？如果可行，那美军持续了八个月，数万架次的战略空袭，不早把小日本儿干趴下了？还用得着原子弹？所以，陆维压根就没敢奢望，说道：

“我们当前对日实施的战略空袭，其根本目的是为消除顾忌，至于说把狗日的赶出中国，我辈身为军人，这份荣誉当在战场上取得！”

说着就对沈醉说道：“回复就说，只要日军承诺不再使用化学武器，不肆意裹挟屠杀平民，那我们也将停止对日本的报复性轰炸！”

对于陆维能够同意，日本高层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么你来我往下去，谁都不好过。只是没想到条件居然是这个，作为陆相的朝香宫鸠彦王深知，如果没有这两条，他们在前线根本挡不住支那人的进攻，尤其是豫皖苏鲁战区的进攻。所以，他第一个提出反对，但反对又有什么用呢？相较本土的安危，前线的问题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解决的。因此，大本营果断拍板：暂时不要再对支那军使用特种弹或是有杀戮平民的行径！

受到来自大本营的约束，一线日军忿恨不已，因为眼看就要拿下六安，没有了特种弹，李宗仁这块硬骨头，他们说什么也啃不动，六安局势瞬间大为好转。不过，六安之重，华中方面军势在必得，大本营也很清楚这一点，随着排位四十以后的守备师团不断抵达，畑俊六（华中方面军司令官）能够出动的兵力达到了十万人。第六、十六、二十七三个主力师团以及第十二独立混成旅团将直接参与进攻，而在外围还有第十三和第116两个师团从旁协助，仅有两个集团军四个主力军的李宗仁压力不可谓不大。尤其是金寨的意外陷落，至今没能重新夺回的情况下，后路不稳，就算日军不再使用毒气弹，李宗仁也怕小鬼子背后搞穿插，第116师团敢离开合肥就证明有宠宠欲动之心了。

怎么办？

此时撤兵还来得及，可一旦撤兵，前功尽弃不说，豫皖苏鲁会战我军获取的优势也将不再。届时，日军最多只需沉寂一个月便可对豫皖苏鲁战区进行清算，到那时，李宗仁真不敢想象局势会朝什么方向发展！所以，这六安他必须坚守，就如陆维所希望的那样。将六安打造成一个血肉磨坊，他要在这里耗尽日军华中方面军最后一点精力。这样，陆维才好在夹缝中从容应对日军两大方面军的压力。但前提是他能挨得过这波冲击。